外交官很多时候是通过“交朋友”来维护国家利益的，作者与欧盟对外关系委员彭定康的交往就说明了这一点。彭定康在担任香港总督期间曾蓄意与中方对抗，作者却能审时度势、主动出击，通过与对方的良性互动，成功促使其转变对华态度。

　　过去的纠葛并不重要

　　１９９９年５月，英国政府推荐彭定康出任新一届欧盟委员会对外关系委员。一些境外媒体对此做了许多报道，说彭定康主张对华采取“强硬接触政策”，在人权等问题上“直言不讳”，认为他就任这一要职将对中欧关系产生消极影响。

　　我对此倒并不十分担心。我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欧盟希望不断扩大对华交往，作为对外关系委员的彭定康，他的立场和言行，都需要服从和服务于这一利益。至于对他个人，不必过分纠缠过去的纠葛，重要的是看其现实表现。

　　彭定康的对华态度确实在发生变化。１９９９年９月２日，在欧洲议会的就职听证会上，他表示，“中国占有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对这样一个国家实行遏制政策难以想象。我们应该发展强有力的、有效的对华关系”。彭定康一亮相就向中方发出了积极信号。

　　我认为他的这一举动值得肯定，于是在９月１７日彭定康就任欧盟对外关系委员的当天，向他致电祝贺。除例行的贺辞外，我特意在电文中加了一句话：“相信在你任期内，中国与欧盟的关系以及在各个领域的合作与交流将会继续向前发展。”

　　彭定康回信表示“十分感谢”，并提出希望与我早日会面。

　　“关注我们自己的人权”

　　２０００年是中欧建交２５周年。朱镕基总理应邀于７月中旬访问布鲁塞尔欧盟总部。

　　其间，我应欧方要求，于７月１０日上午与彭定康进行了工作会谈。会谈是在欧盟理事会大楼７层会见厅举行的。我们重点就中欧关系进行了深入、坦诚、充分的交流，都认为应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处理彼此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以向前看的战略眼光发展中欧关系，为推进中欧合作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

　　当然，我们也谈到了人权问题。我主动介绍了中国政府在促进和改善基本人权方面所取得的进展，指出中方重视中欧人权对话，希望通过对话加强沟通，消除误解和偏见，扩大共识。彭定康表示，欧盟愿意同中方继续在人权领域开展对话与合作。

　　会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谈得很深入。彭定康的注意力大概都集中在会谈的内容上了，忘了给客人续添些茶水。我感到有点口干舌燥，于是略带调侃地问彭定康：“我们在这里谈人权，是不是也应该关注一下我们自己的人权？我和你谈了一个多小时了，可你连茶水都不给续。”他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会后，彭定康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外。这时天空飘着濛濛细雨，彭定康亲自打伞把我送上车，并在雨中目送我远去。

　　我明显感觉到，彭定康愿积极推动欧盟发展对华关系，自己也想有所作为。后来，他在不同的场合多次表示，中国不对西方构成威胁，中国将是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关键因素。

　　彭定康访华大获成功

　　随着时机日渐成熟，邀请彭定康正式访华提上了我的工作日程。２００２年３月２８日至４月４日，彭定康应邀偕家眷来华，这是他就任欧盟委员会对外关系委员以来首次单独正式访华。外交部为他的访问做了精心安排，给予了热情友好的高规格接待。

　　我在外交部同彭定康举行了会谈。我对中欧在各个领域开展的互利合作给予高度评价，强调指出，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和发展，进一步深化中欧关系，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彭定康赞同我对中欧关系的积极评价。他说，当前欧中关系发展良好，前景广阔。双方在一系列国际热点问题上和建立多边国际体系方面有共同利益。

　　当然，我们也再次提到了人权问题。彭定康在会谈中表示，欧中在人权问题上应当进行对话，而不是吵架，这一点很重要。

　　通常情况下，除北京外，我们一般只安排来宾去一两处外地参观。但这次我们破例安排彭定康及其家眷到上海、苏州、扬州、南京四地参观访问。在南京参观中山陵时，彭定康很有感慨，表示对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强烈感情有了更深的理解。在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时，他神情肃穆，在留言簿上写道：“这个展览生动展现了发生在２０世纪最邪恶的有组织的暴行。我们应牢记这段历史，更加坚定地阻止这样的邪恶重演。”

　　这次访问给彭定康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回国后，他给我发来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写道：“在我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次对外访问进行得如此顺利、令人兴奋并值得回味”。

　　现在回想起来，与作为末任港督相比，彭定康作为欧盟委员会对外关系委员，对华态度的确有很大改变。究其原因，既有欧盟重视发展对华关系的战略因素，同时，我们不计前嫌、以礼相待的大度宽容做法，无疑起了重要作用。

　　（：：节选自《劲雨煦风》，世界知识出版社２００９年１２月第一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