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惟一的幸存者，其他人早已倒下……”８月５日，英国乐队“电台司令”在其网站上发布了为纪念英国最后的一战老兵哈里·帕奇而写的歌词。７月２５日，哈里·帕奇辞世，享年１１１岁。

　　７月１８日凌晨，英国另一名一战老兵亨利·阿林厄姆去世，终年１１３岁。英国人对这两名一战老兵的去世痛心不已，称英国在一周内损失了两名“国宝级人物”。

　　１．忍痛杀死受伤战友

　　１８９８年，哈里·帕奇生于英国西南部一个小镇，父亲是一名皇家工程兵，于１９１４年在比利时前线负伤。１９１６年，帕奇向父亲表示要参军。当时一战正酣，父亲不希望帕奇走自己的老路。他向帕奇讲述了战场上恐怖的场面，告诉帕奇，在这个时候参军“是极不明智的选择”。

　　但帕奇还是参了军。１９１６年１０月，他加入了“康沃尔公爵轻步兵部队”，成为一名机关枪手。经过６个月的军事训练，他于１９１７年被派往法国前线，参加了著名的帕斯尚尔战役，并在战壕里度过了１９岁生日。

　　在战场上，帕奇见识了父亲向他讲述的“恐怖场面”，多年以后，他仍能生动回忆起首次参加战斗的场景：

　　“向盘踞在高地的敌人进攻时，战友们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恐惧。我们全都匍匐前进，如果你站起来，就会被当成活靶子。阵地上的伤兵到处都是，英国人、德国人……他们痛苦地呼喊着‘救命啊’！但我们可不是圣经里说的心地善良的人，我们就像硬心肠的强盗，从他们身边跑过，根本不敢停下来，因为那样更容易被打死。”

　　一个来自康沃尔郡的伤兵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号，他从肩膀到腰部都被榴霰弹打烂了，胃掉出腹腔，落在他身边的地上。为了不再受罪，这名伤兵请求帕奇开枪打死他。在帕奇扣动扳机前，伤兵绝望地喊了一声“妈妈”，这个词如电流一般击中了帕奇，让他至死难忘。

　　虽然开枪将伤兵打死是出于人道，但这件事仍让帕奇心怀歉疚，从战场上退下来后，他特意打听了这名士兵的家庭情况。了解到士兵的母亲早已去世，帕奇稍稍安心，认为这名士兵的死是一种解脱。“他将在天堂里和母亲见面。”帕奇说。

　　２．“每天就像活在地狱里”

　　晚年的帕奇很少向人们讲述他在战斗中英勇杀敌的场景，或许，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本来就不喜欢杀戮。在一次战斗中，一名德军朝帕奇的机关枪阵地冲过来，准备用刺刀捅死帕奇。帕奇连忙开枪将这名德军的肩膀打伤，但那个德军仍端着枪朝他刺来。帕奇拔出左轮手枪，对准那人的脚踝就是一枪，让他失去战斗力。

　　这次战斗后，帕奇所在的部队退回战壕，与德军打起了相持战。在帕奇的记忆里，战壕是一个“脏得要命”的场所，“像小猫一样大”的老鼠常将士兵的装备咬烂，虱子无处不在。在法国前线的４个月里，帕奇没洗过一次澡，没换过一次衣服，常喝用汽油桶接的雨水。

　　１９１７年９月２２日，帕奇所在的部队准备回后方休整。就在撤出阵地时，一发小口径炮弹在帕奇所在的队伍中爆炸，３名士兵当场被炸死，帕奇伤了腹股沟。

　　帕奇被迅速送到英军设在附近的急救站，医生告诉他，一块两英寸长的弹片击中了他，不巧的是，急救站的麻醉剂刚刚用完。４名战友按住帕奇的四肢，医生在不实施麻醉的情况下为帕奇动手术，取出弹片。

　　１９１７年１２月，帕奇回到英国。由于受了伤，他不会再被派往法国前线。“我和战友们在一起４个月，每天就像活在地狱里似的，这４个月过得很慢，好像是一辈子。可就在要结束这种生活时，有人死了。”

　　在养伤期间，帕奇认识了以后的妻子——艾达·碧林顿，１９１８年一战停火后不久，两人结了婚。此后，帕奇进入一家实业公司，被派到英国西部港口城市布里斯托尔，负责一栋大楼的建筑工作。在此期间，帕奇自学通过了洁具工程师考试，进入皇家卫浴学院工作。

　　３．“不值得为战争牺牲生命”

　　二战爆发后，帕奇辞了职，来到一处驻扎在英国的美军军营工作。１９４４年６月６日，帕奇赶到军营时，发现军营里空空荡荡，壶里的咖啡还是热的。事后帕奇才知道，这些美军参加了诺曼底登陆。

　　１９６３年，帕奇退休。他回到家乡，每天喝喝咖啡，侍弄花草，过起了养老生活。１９９８年，由于ＢＢＣ拍摄的一部关于一战老兵的纪录片，他才被公众所熟知。这时的帕奇已是百岁高龄。此后，他又在另外几部纪录片里露面。

　　２００４年，在一次纪念一战的活动中，英法两国有关部门请帕奇重返帕斯尚尔。在那里，他遇到了幸存的德国一战老兵、时年１０７岁的查尔斯·库恩茨。库恩茨也曾参加帕斯尚尔战役，他所在的部队与帕奇的部队交过手。帕奇向人们讲述了这次会面：“我们在战场上交过手。他（库恩茨）是个好人，尽管语言不通，但我们能交流，说了一大堆话，然后我们静静地坐在那里，凝视着昔日战斗过的土地。我们对这片土地有相同的记忆，我们互相杀戮，因为我们被命令这样做。不管是我还是查尔斯，都不希望年轻人重复我们做过的事情。”

　　英国一名传记作家透露，自１９９８年公开露面后，帕奇意识到自己是极少数亲历一战的人，面对媒体，把自己的经历和感受讲出来，对在一战中死去的人是一种纪念和尊重，对后代也不无裨益。

　　在２００７年的一次纪念集会上，帕奇说：“我们应当哀悼战争双方的所有逝者——德国人也承受着与我们一样的苦痛。这十分重要。战争不值得任何一个人为之牺牲生命。”

　　４．“用木条、亚麻和金属线加固”军用飞机

　　在帕奇去世一个星期前，７月１８日凌晨３时，英国另一名参加过一战的老兵亨利·阿林厄姆去世，享年１１３岁。这距他获得“世界最长寿男性”称号不到一个月。

　　１９８６年６月６日，阿林厄姆生于英国伦敦南部克拉伯姆郡，１９１４年一战开始后，阿林厄姆本想辞掉在汽车厂的工作参军，可母亲舍不得独生儿子上战场，阿林厄姆只好留在汽车厂修理军用卡车。直到第二年母亲因癌症去世，他才加入英国海军航空兵部队。

　　１９１６年，阿林厄姆作为飞机机械师参加了日德兰半岛战役。那是一战期间英国与德国舰队展开的最大规模海战。他晚年向人们回忆这段经历时表示，那时的军用飞机相当简陋，“用木条、亚麻和金属线加固”，且“噪音很大”。飞机没有密封舱，他和战友们不得不在脸上涂满凡士林对抗高空低温，有时找不到凡士林，就用机油代替。

　　阿林厄姆驾驶的是一种轻型飞机，马力很小，很容易被大风吹得偏离航线。每次执行任务，阿林厄姆和战友都会带上两只信鸽，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迫降，就靠飞鸽传书，告诉本方人员自己的位置。

　　一战结束后，阿林厄姆在福特公司谋得一份差事，他默默工作，自二战结束后５０多年，从没向周围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因为他认为，人们需要忘记过去。直到过了１００岁生日，他才开始讲述当年的经历。

　　晚年，阿林厄姆撰写了战争回忆录《基奇纳的最后一名志愿者》。他在回忆录中写道，那些在伊拉克战争中丧命的英国年轻士兵“很让人惋惜”，“这与我们经历的那场战争（一战）不同，我们是为祖国和家园而战，如果战争失败了，我们会输掉更多。”

　　５．“他们都是国宝级人物”

　　关于如今仍在世的一战老兵数目，媒体说法不一。２００８年１１月１１日一战休战９０周年之际，有媒体报道称，全球尚在人世的一战老兵仅４人。后来又有消息称，加拿大还有一名幸存的一战老兵——１０８岁的巴布科克。

　　阿林厄姆和帕奇这两位百岁人瑞的“长寿经”背道而驰。帕奇曾在接受《星期日泰晤士报》采访时表示，他的长寿秘诀在于淡泊的性情，以及乐观的人生态度，在物质方面没有太多要求。阿林厄姆则语出惊人，表示自己长寿皆因“香烟、威士忌和狂野的女人”。

　　当地时间７月３０日，阿林厄姆在家乡下葬，他８９岁的女儿贝蒂·汉金曾因父亲当年没有尽心救治患病的母亲，和他断绝来往４０年，当天也赶来参加他的葬礼。

　　８月７日，帕奇的葬礼在英格兰西南部城市威尔斯举行。教堂的钟声不仅宣告了英国最后一个一战老兵逝去，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一周内连失两名一战老兵，许多英国网友留言表示非常痛心，因为“他们都是国宝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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