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眼中的天才科学家爱因斯坦，是个慈眉善目又充满童心的老人。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在他的晚年，爱因斯坦一度被美国联邦调查局视为“危险分子”，并遭到后者的秘密监控。其中的原委是什么？在本书中，美国资深记者弗雷德·杰罗姆经由新近解密的档案以及对许多知情人士的访谈，详尽而生动地描绘出这段历史的来龙去脉。

　　ＦＢＩ盯上天才科学家

　　如果你是棒球迷，１９４６是杰基·鲁滨逊打破肤色藩篱的一年。如果你是杜鲁门，１９４６是你成立中央情报机构，为日后的中情局铺路的一年。如果你是丘吉尔，那是你在密苏里州的富尔顿发表“铁幕”演说，象征与苏俄开启冷战的一年。而如果你是联邦调查局（ＦＢＩ）纽华克分局的主任探员，１９４６是你对爱因斯坦展开监控的一年。

　　一份日期为１９４６年３月８日的内部备忘录，标有“内部安全等级－Ｒ［即苏联］”字样，里头写着：

　　纽华克地区分部已取得不少电话号码与名册。其中一个号码为普林斯顿１－６０６号，乃是居于墨瑟街１１２号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博士未公开登记的号码。

　　１９４６年到１９５０年的战后期间，联邦调查局开始对爱因斯坦及其同僚严加监视，对象甚至扩大到另外数十位顶尖科学家。新近解密的档案中，调查局罕见地承认了局长埃德加·胡佛的操作手法，包括拦截并拆阅私人邮件：

　　１９４７年１０月及１１月，载有维克多·威斯哥夫住所及公司地址的信封显示，他接获来自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大学帕尔默物理实验室的瓦伦丁·巴格曼的来信。

　　威斯哥夫是旨在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领衔物理学家之一，也是爱因斯坦的好友，巴格曼则是爱因斯坦的一位研究助理。

　　惟一动机是怕核武泄密

　　虽然调查局常常查阅美国电话电报公司提供的通话记录而较少真正窃听，不过窃听也并非闻所未闻。１９４９年３月１４日，爱因斯坦庆祝他的７０大寿。同一天，胡佛的爪牙们也记录了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他接获“从大学号码４－５７６２的电话传来的贺电……内容为：‘道贺，并祝一切顺利。’署名为佩希、容尼和马修……”　关于档案中所描述的数十宗搜索和拦截行动，最令人惊异的是它们是如此恣意妄为。进入他人住处搜索，调查局的特工没有一次申请搜索证，甚至想都没想到；窃听电话或拆阅私人信件，也没半个人上法院申请许可过。就好像这些特工一早醒来，刷牙洗脸之后就打算开始拆别人的信，例行公事一般。惟一突显这种行径并不正确甚或不寻常的指标，是调查局多年来一直将这些报告列为绝密——外加在公开的档案中将大量内容涂黑。

　　胡佛的特工在找什么呢？他们希望借由监视爱因斯坦揭发或防堵什么样的罪行呢？合乎逻辑的结论是：他们在找原子弹。美国突然以核武大国之姿崛起，令调查局顿时置身于一个压力及风险皆高的护卫“皇后珠宝”（原子弹机密）的角色。当核科学家们在普林斯顿成立具有反战倾向的社团，当地特工对爱因斯坦任主席一事必定寝食难安，他们误以为他涉身“曼哈顿计划”，知悉个中秘密。由此看来，胡佛并未告诉手下，他在二战时曾经出力让爱因斯坦被阻于该计划之外（事实上，后者并未直接参与核武器开发）。

　　至少要到１９４７年３月，联邦调查局才从国家原子能委员会处得知爱因斯坦一向都处于原子弹的核心情报圈之外，在此之前，不管是不是故意，纽华克的特工们一直在监视爱因斯坦，怕他制造出一个核武资料可能跑出机密布袋的国家安全危机。

　　极右分子抛出间谍指控

　　１９４８年７月１９日至２３日，华盛顿州“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在西雅图召开听证会，重点证人是曾任联邦政府众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调查处处长的Ｊ·Ｂ·马修斯。此人就像管不住的大炮，连胡佛都认为他说话不顾后果。

　　虽然此次听证会的主题是“华盛顿州的非美活动”，目的是将６名华盛顿大学的左派教授列入黑名单，但马修斯忍不住献宝，大谈所谓反共证据的秘密名单。他亟欲谈论爱因斯坦，在马修斯口里，爱因斯坦“少有一整个月不对政治话题大放厥词”。

　　为证明爱因斯坦的“赤色”本色，马修斯引述了一个不甚寻常的消息来源：“纳粹常说，爱因斯坦的数学是共产党的数学。”不过，暗示爱氏可能正将核武机密泄露给苏联，才是马修斯证词的重点：

　　苏联科学家来美，很少没去找爱因斯坦晤谈的。当然，爱因斯坦很可能只是晤谈……而未透露重要机密，不过无法确定有没有人能够承担判定这些机密泄露出去的责任……

　　在委员会看来，这是制造头条新闻的大好良机。只可惜时机不对。就在华州举办这场听证会的同一个礼拜，联邦调查局逮捕了美国共产党的１２名高级干部，把报纸和广播的新闻篇幅都给占去了。

　　一如所有大大小小的非美调查委员会的文字记录，马修斯的证词也有一份复本被送至调查局，得到了最高的关注。因此，即使原子能委员会提供的情报指出，爱因斯坦并未参与原子弹工作也不知悉核武机密，这份来自西雅图的指控还是为胡佛的特工们提供了一个继续监视爱因斯坦的“正式”理由。马修斯一口咬定爱因斯坦涉及间谍活动，他的证词或许是朝爱因斯坦发射的第一颗间谍罪名的炮弹，而可确定的是，这绝不是最后一颗。

　　（：：节选自《爱因斯坦档案》，广西师范大学２０１１年２月第一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