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俄罗斯在东亚“大棋局”的博弈中连出猛手。先是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11月1日抵达南千岛群岛(日本称“北方四岛”)进行视察。这是俄罗斯领导人首次视察该地。12月6日,俄罗斯军机飞临美日联合军演空域引发紧张事态……对此,国内舆论有各种解读,但笔者却有不同看法。
俄不让美通吃东亚
2010年,东亚国际局势趋于紧张化,先是韩国“天安舰”疑似“遇袭”沉没,不久发生了中日钓鱼岛海域撞船事件、朝韩延坪岛炮击事件……
在这种背景下,美韩、美日接连以大规模联合军演威慑朝鲜。然而,俄罗斯领导人傲然登上日俄有争议的南千岛群岛视察等一系列强硬动作,显示出敢逆日美风头而上的真正“大国”姿态,让中国舆论十分关注。
随着俄罗斯带着昔日苏联“庞然大物的身影”突然搅乱了美国通吃东亚的“独角戏”,国内论者大致产生了以下三种看法:
一是中俄合作抵抗美日同盟,即所谓“大陆与海洋对峙”的地缘政治观察,这种冷战政治复活论认为,俄罗斯的对日强硬显示了传统的大陆力量,支持了中国在钓鱼岛问题上的立场,甚至认为中俄、美日势均力敌。
二是俄罗斯“羞辱”日本论,嘲笑日本在“北方四岛问题”上得不到美国帮助的无奈和不知所措。在日美宣布安保条约适用于中国钓鱼岛的背景下,这种看法颇具心理补偿的意味。这种“实力决定一切”的看法还衍生了如下观点:美国决定着日本的思想,中国应绕过日本,径直和美国打交道。
三是俄日同罪论,认为俄罗斯登岛行动等于证明日本侵占钓鱼岛合法,为之叫好反而对中国不利,倒应该谴责俄罗斯侵占日本领土。
俄利用了中日紧张局势
应该指出,这些观点都是脱离俄国与东亚关系历史知识的。
第一种观点对俄罗斯抱有某种暧昧的期待或依赖,疑似一种中苏同盟情结。应该看到,俄罗斯的强硬,正是利用日本与中国关系紧张之际打击日本,巩固自己对争议领土的控制而已。
战后的中苏同盟并不可靠。在朝鲜战争偃旗息鼓后,苏联新外交的目标是争取日苏关系正常化、使二战后领土现状合法化,因此它背离中苏同盟条约的共同对日承诺而单独与日本结束战争状态,中国在东亚成了被美日同盟(利用台湾问题)分裂、被日本排斥于议和进程之外的战后外交孤立者。相对强大时代的苏联尚把中苏同盟作为谋取自身利益的工具,大大衰落的俄罗斯怎么可能根据“大陆与海洋对峙”的战略观而为中国利益去卖力呢?
当然,在涉及自身的直接利益时,俄国在东亚政治博弈中,从来都是意志坚强的争夺者。苏联固守不满足领土要求就决不遣返滞留日本人的议和底线,最后赢得了日本对苏联控制争议岛屿的事实承认。
美俄东亚战略互相利用
即使在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也不接受日本的经济诱惑,甚至在争议海域武装打击日本船只。按照中国学界的思维惯性,“综合国力”大大削弱的俄罗斯应该对美日同盟示弱。但俄罗斯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道理很简单,具有列强外交经验的俄罗斯能把握东亚地区政治的玄机,那就是日本“北方领土问题”的存在帮助了美国论证美日同盟的必要性。
12月14日,美国驻日本大使约翰·罗斯在公开演讲中说:钓鱼岛问题和朝鲜半岛局势的激化、俄领导人访问“北方领土”是日本安全保障的三大课题,“这些事件明确提示了日美同盟前所未有的重要性”。
这就是说,“北方四岛问题”是美军驻留日本的根据。而美军驻日基地也被俄国用来论证日俄争议岛屿的长期性或无解性。当然,美俄战略博弈的牺牲者是东亚国家日本。
向美求助的想法很荒唐
但是,中国也不必因此就嘲笑日本。在战后东亚国际关系中对峙格局越是尖锐化,美国就越庇护日本在东亚获得、维持那些与帝国主义侵略战争有历史连续性的非法利益,作为中国主权尊严和领土利益象征的钓鱼岛问题就越难解决。
为了对抗中苏同盟,美国插手台湾海峡,分裂中国。日本则根据美国的旨意,帮助美国在东亚维持分裂局面,而日本得到的收益就是逃脱战争责任,并获得附带钓鱼岛的“冲绳归还”。所以,中国一味嘲笑日本受到俄罗斯“登岛”的羞辱,日本就会更加坚定倒向美国。
而理解了美国操纵东亚冷战政治的原理,便明白那种建议绕开日本而与美国直接交涉东亚问题的想法极其荒唐。因为台湾问题、钓鱼岛问题都是美国为了遏制中国、强化美日同盟而制造出来的,它怎么可能去帮中国解决这些问题?甚至,俄罗斯也是中国受美日同盟遏制的受益者,因为具有安全危机感的中国会更加依赖俄罗斯的武器、重视“战略协作伙伴”。
但需要指出的是,尽管俄罗斯在东亚政治博弈中不会帮中国解决困难,尽管俄罗斯登岛行动利用了中日关系紧张的形势,但所谓俄日同罪论也是错误的。俄日四岛争端与中日钓鱼岛争端的性质完全不同:日本已在旧金山和约中“放弃千岛群岛及由于1905年9月5日朴茨茅斯条约所获得主权之库页岛一部分及其附近岛屿之一切权利、权利根据与要求”;钓鱼岛问题则是由于美国与日本私相授受,日本借助美日同盟的军事保护强占钓鱼岛并没有任何国际法根据。
总结起来,东亚政治中的俄罗斯和美国一样,是地区内部冲突的获利者,所不同者在于前者固守直观的领土权益,后者则着眼于利用冲突机制而获得各方的依赖。中国若是期待俄罗斯帮助维护中国的尊严和利益,无异于望梅止渴;但如果求美国“给力”,则也正中其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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