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岳母去世了，非正常死亡。办丧事期间，小巷里热闹非凡，除了来悼念的亲友，还有许多街坊邻居几乎加班加点地站在不远处“观察”，并且窃窃议论着什么，有人脸上还洋溢着快意的笑容。

　　“这些人中有些在巷子里开副食店，以前和我妈是同行。我妈的店子生意最好，她走了，他们便能分得一些生意，所以高兴……”老婆告诉我。

　　即便对头去世，只要不是深仇大恨，似乎也应该克制一下内心的喜悦，多少做出一些悲伤的表情。我对这些处于兴奋期的窃笑者很是不解，这些人大多已是中老年，并非少不更事的孩童。

　　“有什么奇怪的？现在这年月，别人的喜事就是自己的哀事，别人倒霉就是自己的喜事……”家族中一位老伯淡然地说。这位前辈据说已经家财过亿，不过仍开着十几万的“家常”小汽车，平日穿着像普通农民，或许是为了不让别人太难过。

　　“低调，不要怕别人瞧不起你。瞧不起你，总比嫉恨你强。”这位老伯常常这样告诫我们。虽然他文化程度不高，我却觉得他有几分国学大师的范儿。

　　岳母的邻居们大多是“新市民”，从农村移民到小城不足１０年。他们身上有农民的质朴，也有小市民的自私。两者的结合，便是为人处世不加掩饰，可以毫无遮拦地展现自己卑劣的一面。那位老伯其实也属于新市民，不过由于事业发展得好，见过大世面，于是进化得也比较好。至少在我们眼里，他老人家有本事却无傲气，不怎么逗人恨。

　　世人常常感慨人心叵测，按说那些坏水荡漾在脸上的人，总比藏在心里好对付，然而人毕竟是社交动物，如果每天看到周围人的脸都很恶心，难免觉得生活太灰暗。所以过于“素面朝天”，还不如适度“画皮”，这样彼此感觉上会舒适一些。

　　不久前，成都一场选秀中，某女模突然当众脱光衣服。事后，网络上议论纷纷，其中一些“耿直”男士谴责如今伪君子太多，他们认为生理正常的男人，不可能看到美女的裸体会厌恶。话虽不错，然而我们难道可以选择不虚伪？如果对于女性当众裸体，大家都发自内心地欢呼鼓掌，社会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所以我们不得不一边说些诛心话，一边暗自在网上搜索，看有没有不打马赛克的那段视频。

　　岳母家巷子里的“直率之人”，其直率源自没文化、没修养。不过素质高的人群中，也不乏“直人”。他们不太顾及社交礼仪，可以当面说得你下不来台。如果他们始终如此，倒也能让人接受，可是他们中大多数人面对强势人物，却又会“温柔”起来，于是形象尽毁。日前“电波怒汉”万峰在电视节目里怒骂了一位局长，当然这会让一些老百姓觉得解气，可是有人提出，假如那位局长不是县级市的小局长，而是能直接管他的某个大局长，他会这样骂吗？但愿会。

　　社会最底层的“直人”，往往让人觉得可气；层次较高的“直人”，又很容易一不留神变成岳不群。所以对于大多数资质一般的普通人，不妨适度“画皮”，遮掩一下某些有碍观瞻的东西。毛坯房看着不舒服，需要装修一下才能入住，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蓬头垢面固然原生态，但还是梳洗打扮一下再出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