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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惟一活下来的人

http://qnck.cyol.com 口述 (美)尼克·斯科耶尔 笔录 (英)夏洛特·诺赛奇 译者 辉光 2010-10-22 17:10 中青报订阅

  2009年2月,24岁青年尼克·斯科耶尔和3个朋友在墨西哥湾翻了船。43小时后,当救援人员找到这只倾覆的小船时,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尼克。当你成为事故中惟一的幸存者,迎接你的会是什么?侥幸逃生的喜悦,还是独自存活的负罪感?

  那本该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钓鱼,我们本来是那么计划的。

  我在健身房工作时认识了马奎斯和科瑞。一开始,我是他们的私人健身教练,后来混成了好朋友。当马奎斯打算从这地方搬走,我们决定在他动身前一周一起钓次鱼。我们以前钓过一次,但那次不太顺利,马奎斯船上的锚被卡住了,我们为脱困只好割断锚绳。这次马奎斯的另一个朋友本来也要参与,但他后来临时有事,我就捎上了我的铁哥们威尔,代替他的位置。大学时威尔是我们校足球队的队员。

  2月28日上午出航的时候我有点晕船,裹着滑雪衫还觉得冷。航行了3个小时后,海浪汹涌,我们知道有寒流在靠近,于是决定早点回去。下午4点,我们起锚打算返航。

  但这次锚又卡住了。“不能再丢掉一个锚了。”我们对自己说,于是关上引擎,看锚绳会不会自己松开。但绳子反而绷紧了,船尾紧接着往下一沉!船翻了,我们全被带进冰冷刺骨的海里。

  我们在冰水中吓呆了,第一个念头是把船翻过来。我们都力大如牛,但凶猛的海浪让我们没有着力点,这船似乎永远都别想翻回来。我们只好寻找能抓的地方,紧紧抠住船身,等着有人能发现我们,把我们救出去。

  科瑞有块防水手表,而我们知道马奎斯的妻子见船一直不回港,就会给水警打电话。我们计算着时间,觉得救援最迟凌晨两点就能赶来。

  随着天色变暗,海上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我们甚至看不清海浪是从什么方向打来的,气温也开始降低。那时我们不知道,救援被恶劣的天气耽搁了。过了差不多10个小时,终于等来一架直升机——然后它径直飞走了,就从我们头顶上。他们试图寻找一艘白色的小船,而包围我们的是层层白色的海浪。

  马奎斯崩溃了,他原本就穿得不多,现在更是浑身冰冷。他翻起白眼珠,含含糊糊地咕哝,开始吐白沫。后来我得知那是低温症的信号,马奎斯当时已失去知觉。科瑞慢慢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他开始暴躁地推搡马奎斯。

  我努力抓住马奎斯,坚持了大概一个小时,但他还是停止了呼吸,就在我怀里。当我放手让他走,那堪称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选择。

  在那之后,科瑞没能撑多久。我抓住他的救生衣,可他不断挣扎,直到挣脱我的手。威尔和我冲他大吼大叫,但唤不回他的理智。低温症给了他幻觉,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必须把衣服脱掉。科瑞甩开他的救生衣,以一个燕式跳水的姿势消失在海里。

  威尔和我,我们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了,我们勉力支撑彼此,告诉自己太阳快要升起了,有人会为我们而来。但事实是天气还在持续变糟,狂风巨浪让我们根本不可能被人看到。我们已经撑了一整天。威尔是个游泳好手,他潜到船舱里,取回一点食物:饼干,还有运动饮料。但他回来后,自己却不肯吃。他滑向了和科瑞、马奎斯相同的情况——低温症。威尔没有变得狂躁,但十分虚弱。我知道对他来说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这让我绝望。

  眼睁睁看着3个人相继离去,他们本来都有着运动员的体魄,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为了让自己不放弃,我努力去构想我母亲的身影,幻想她参加我的葬礼会是什么情形。我知道我想活下去,活着告诉人们,是什么发生在我们身上。独自呆了几小时后我开始产生幻觉,我发现自己在喊叫,而心脏跳得那么慢,几乎不能呼吸。我知道自己在渐渐步向死亡,思考着是否要割破自己,蘸着血在手臂上写点什么,让人们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当救援船来到身边时,我甚至意识不到它来了,不敢相信它是真的。这时我已独自漂荡了18个小时,在海里总共待了43个小时。

  我想了很多,关于为什么我能幸存下来。是因为我的体能正值人生中的最佳状态吗,还是因为我的滑雪衫多少有些保温作用?但也许更多的是运气,而这份幸运本来可以降临在另一个人头上。当我获救后见到家人,那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悲喜交加的时刻。同时我知道,有3个家庭还在盼着自己的儿子被找回来。救援人员仍在搜寻他们,而我坐在医院里,心里明白他们不会活着被找到了。

  我体重掉了近18公斤,拉伤了腹股沟和臀部,双脚的拇趾也许永远不会恢复知觉了,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独自幸存让我有负罪感,这种感觉在获救时最为强烈。

  如果我能保住某个人,事情会变得不一样的。但失去3个朋友后独自从水中出来,那滋味真的,真的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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