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大学读博士时的导师,是一位来自圭亚那的黑人教授,他热情、爽朗,业务精良。在我读博第三年的夏天,我们实验室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发生时,导师一家正在云游四海,我们几个博士生留在实验室里,大干快上。
导师和我们这些博士生虽然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但我们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我们多出文章可以早日毕业;导师若是点石成金指导有方,我们取得的成绩对他终身教授的职称评定,绝对大有用场。
想通了这个理儿,为了自己,也为了导师,即便导师不在实验室监工,我们几个博士生的玩命劲儿也和平时一模一样。用国内的话来说就是,领导在和不在一个样。
那年7月的一天,学校负责检查同位素污染的南希女士(化名),“突袭”了我们的实验室。一阵折腾过后,她说在我们的实验操作台等处,发现了大量同位素污染。
在实验室工作过的人都知道,低剂量的同位素污染并不是什么罕见事件。人不是机器,在允许范围内的污染在所难免。洗洗擦擦,再接受检查,一切就会OK。我们系里其他的实验室,就是这样应付过关的。这大量污染的说法,有些危言耸听。平时我们对同位素一直小心谨慎,使用量很有限。即使不为别人,咱还要为自己着想呢。同位素伤身体的理儿,谁不明白呢?我们实验室又不是核电站,大量的污染从何而来?
南希女士根本不给我们解释和申辩的机会,她趁着我们的导师外出之际,蛮横地把我们的实验室来了个关门大吉。我们几个博士生站在那里干着急,却使不上劲儿。
南希这种不通人情的做法,实际上是震慑我导师的第一招。我们早就听说过,一位大牌美国教授和我导师不合,而这位美国教授和南希女士关系不凡。
南希大权在握,我们只能在愤怒中从思想上和行动上积极参加“劳动改造”,不断地擦,一遍遍地洗,直到实验室的同位素水平几乎为零。
没想到,两个月后,我的导师又被重重地给了一拳:终身教授评定以失败告终。那天下午消息传来时,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博士生,联想到不久前的同位素事件,吓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有某种蓄谋已久的东西,正把我的导师一步步拉进泥潭?
在我跟着导师学习的那几年,导师热情诚恳,教学严谨,发表文章的数量惊人。导师在兢兢业业的科研和教学中,一直像个低头拉车的老黄牛。在众多旁观者眼中,评定终身教授时,我的导师一定会榜上有名。此次导师落榜,绝对出乎意料。
作为外籍教授,我那受到重创的导师,并没有抱怨美国学术圈的残酷无情,而是勇敢地站出来,和学校摆事实讲道理。几个月后,导师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胜利属于坚持不懈的人。不知你是否相信,我导师最后取胜时举起的那张牌,就是“歧视黑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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