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化的今天，鲜有人会质疑跨国自由贸易的好处。各国互相分工，生产自己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进而互相交换，所有的参与者都从中获益。然而，在国际贸易的过程当中，总会有赢家和输家产生，也因此总会有人抱怨贸易不公平。在全球尚未摆脱经济危机的背景下，一方面有人呼吁进一步推动贸易自由化，另一方面则有人主张推动贸易公平化，问题便由此产生。是追求贸易更公平重要？还是推动贸易更自由重要？英国《经济学家》邀请了两名专家就此展开辩论。

　　“自由贸易”是进入别国市场的幌子

　　：：正方陈述人：恩盖尔·伍兹　（英国牛津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教授）

　　贸易在某些方面的名声很臭。“贸易剥夺了穷人正当生活的权利，并使得他们持续贫困”，乐施会（编者注：１９４２年在英国成立的国际发展及救援非政府组织）在其网站上如此写道。我们也不要忘了在１９９９年的西雅图，世贸组织部长会议曾遭遇喧闹的抗议。贸易不公平的观点为许多人所接受。

　　“自由贸易”只是经商者希望进占别人市场时屡试不爽的幌子。“自由贸易”已经被强大的国家成功使用，它们借此撬开了其他国家药品销售和银行服务市场，并获得了政府采购合同。但其实大家都明白，如果自己能够垄断市场，就能赚取更多的利润，激烈的竞争并没什么吸引力。市场的无形之手和自由贸易，只是用来对付竞争对手。

　　世界贸易的结果会有些不公平，世界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但是当乐施会在２００２年的一份报告中说，由国际贸易所产生的收益当中，９７％流向了富国和中等收入国家，只有３％的比例流向了贫穷国家，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公平的标准已被践踏殆尽。

　　更公平的贸易而不是更自由的贸易，才有助于改变上述局面。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来自我牛津大学的同事保罗·科利尔和托尼·维纳布尔斯。他们的研究证明，如果特惠制（编者注：关税特惠制是国家间的贸易协定，主要涉及来自协定伙伴国或受惠国的货物待遇问题。包括全球贸易优惠制、共同有效优惠关税协议、普惠制和英联邦关税特惠制）能得到精心实施，保护主义能加以灵活运用，便有助于促进非洲国家的经济增长，并改善数以十亿计的社会底层者的生活。相反，特惠制的取消只会招致更多的损失。

　　公平也是贸易管理的重要内容。通过国际贸易谈判所产生的规则，主要是为富国和新兴经济体开拓市场，而在农业和较贫穷国家的主要出口产品方面，市场则选择封闭。强国在操纵这些规则的制定。多哈回合谈判一直未能重新启动，很大程度上就在于谈判过程和谈判结果的公平性存在疑问。

　　贸易规则的执行也是不公平的。对大多数小国而言，对一个重要的贸易伙伴提起诉讼是不可想象的。他们可能会因此失去贸易机会、援助或地缘战略的支持。即便它们赢了，有权申请采取报复性措施，但报复的效果微乎其微——这样的胜利得不偿失。

　　鼓吹自由贸易不会解决贸易不公的问题。如果人们感觉不公平，只会导致他们要求减少贸易，并不会因此要求更自由的贸易。如果贸易更公平的话，这将加强公众对自由贸易的支持，从而也确保一个更加开放和充满活力的竞争环境。

　　贸易不是慈善活动

　　：：反方陈述人：贾格迪什·巴格沃蒂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和法学教授）

　　我与恩盖尔·伍兹的观点截然相反。时下，有三种关于国际贸易的观点颇为流行。幸运的是，我有理由证明，使贸易更加公平的想法可能会没有好结果，而使贸易更加自由的观念则会让我们更好。

　　第一，如果其他国家的开放水平低于本国的开放水平，自由贸易就被认为是不公平的，这一观念尤其为美国人接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公平贸易的呼声意味着要求在开放水平方面实现互惠，从而有利于贸易壁垒减少的话，这就值得称道；但如果因为别人不屈服于你的要求，就关闭本国市场，这是糟糕的结局。如果在他国开放市场的同时，我们也打开自己的市场，一般来说我们会得到双重红利；即便没有获得互惠，我们仍然会从单方面的开放中获益；事实上，如果要求对方开放市场的要求被拒绝，我们也应该继续向那些一开始不愿开放的国家展示自由贸易的好处，或是去游说它们开放。

　　第二，在当前的话语体系当中，有一种观念似乎更理直气壮，即如果是公平贸易，国外与之竞争的生产商就应该承担同样的劳动成本；如果在同一个行业，不同国家的劳动成本不一样，如果你的成本更大，那么自由贸易就会对你不利。这毫无疑问是错误的，根本就没有理由让不同的国家采取共同的行业标准。就工资水平而言，除了在一些细小的方面（比如取缔童工）方面有普遍标准之外，其他的大量标准应依据当地的情况而定。当美国工会要求其他国家向美国的劳工标准看齐时，这其实就是出口保护主义，只不过是传统的进口保护主义的变换形式而已。

　　至于第三点，也许是要求公平贸易呼声当中最有影响力的一点，但我对此却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这样的观念来源于乐施会这样的慈善机构或是一些经济学家，他们认为在贸易中应该向外国供货商支付公平的价格，比如向最终加工为巧克力的可可豆支付比市场更高的价格。

　　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如果我要借此做慈善活动，倒不如选择另一种办法，直接把钱花到我觉得更值得的地方去（比如保障妇女权利的非政府组织）。

　　（：：英国《经济学家》５月４日　：：译　夏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