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制医学专业的最后一个学期,学生们要接受名为“联合诊断”的临床实习教学。医学院的教授从患者中选出5人,让5名学生分别为一位病人看病,再将诊断说明交给教授,教授最后对学生的诊断进行讲评。
私立P医科大学的上坂教授是日本知名国立大学医学系的教授,他是退休后才被P医科大学聘请任招牌教授的。上坂教授在日本可谓如雷贯耳,尽管有人认为他是“老糊涂”,但至今他在医学会仍然位高权重,无人能够代替。上坂教授不仅在医学会有绝对权威,其高高在上的威严也令人胆寒,因此,医学院的专家们私下称上坂教授是“日光菩萨”。
从X片得出:头长在胸腔里
一名学生对患者进行仔细检查之后,上坂教授问该学生:“你的诊断是怎样的?”
“从患者的临床表现看,我认为患者可能是慢性支气管炎。”学生回答。
“你是怎样将其他症状排除的呢?”
“尽管可能得的是肺炎、肺结核或肺癌,但患者未有发热症状,因此我排除了这几种情况。”
“那么,诊断所做的必要检查呢?”
“我想先对患者的肺部拍X片。”
“很好。那么就去拍张X片吧。”
在患者接受拍片时,上坂老教授对学生讲解,从X片上反映出的情况对诊断病情是很重要的。他说:“仅从X片上就可知道患者得了什么病。”
10分钟后,患者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回到诊室,教授的助手马上从患者手里拿过袋子,从里面拿出片子放在观察灯前。老教授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现出惊讶之色。他凑近片子,仔细看了看上面贴着的标签,接着重新看了看片子,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老教授对学生说:“你看了这个片子有什么想法?”
学生的脸被憋得通红,他说:“这个,上面拍的是头部。”片子上椭圆形的造影很显然是人头盖骨部分。
“是这样。那么,你应该怎样解释你所看到的一切呢?”
学生说:“我想十有八九是照错部位了。”
“你怎么认为是拍错了部位呢?难道你看到患者拍片了吗?”
“我没有看到。”
“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该凭空想像。”上坂教授教训道。
学生说:“不过,拍胸片拍出头部的造影好像没有道理吧?”换了谁,都会这么认为的。
“没有道理这种说法代表了你的独断和偏见。作为医生,必须以更科学的态度来分析问题。”
上坂教授开始问患者:“你照的是哪个部位呢?”患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
教授又问学生:“你听到了吧。拍胸片却拍出头部的造影来了。你怎样考虑这一事实呢?”
学生垂头丧气又战战兢兢地说:“但是,患者的头部看起来与片子上几乎一模一样啊!”
教授说:“你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左右你的判断。要成为一名医生,就必须依靠证据来诊断。拍胸片拍出头部的片子来了,这难道不是比什么都更可靠的证据吗?”
“这么说是头长在胸里了?”
“是这样的。”
“但是,也可能是患者拿错了别人的片子吧?”
教授打断学生的话:“自己感觉不对就判断为错误,并不是科学的分析方法。哪怕是见到不太合理的情况,也不能单凭主观臆断,而要根据见到的去思考,这才是科学的分析方法。”
老教授平日说,要用证据来引导自己的诊断。“好吧。患者已经证明是拍的胸片,可片子上显示的却是他的头部,这种情况支持头长在胸腔里的说法。”
听了老教授这番话,学生们不禁偷偷地笑了起来。见学生们这样,老教授将脸转向笑声发出的地方,严肃地说:“刚才谁在笑?”
“是,是我。”一位学生说。
老教授立即捋起自己左手的衬衣袖子,并弯起胳膊肘对这位偷笑的学生说:“你看这是什么?”老教授弯曲的手肘上横纹一端的皮肤非常光滑,这是一个叫“手三里”的针灸穴位。
学生说:“这是针灸过的痕迹。”
老教授说:“你看见我这里针灸过吗?”
学生回答:“没有。”
“没有见过为何认为针灸过呢?”
“看上去像是。”
教授说:“所以说,不要仅凭眼睛看见的情报来判断。这里的皮肤光亮是因为我年轻时与别人打架被刀刺伤的缘故。”
偷笑的学生顿时低头不语。
标签错误引起的疾病
“医生为了诊断,要根据所得情报实际判断。这在医学上被称为‘循证医学(EBM)’。以后的医学不遵循EBM这个原则就不行。”上坂教授反复给学生们讲解证据的重要性。“看上去是胸部,但X线照出来却是头部,这是确凿的证据。如果尊重证据,就必须承认片子中的影像是头部的造影。因此,头在胸里面是不争的事实。”
学生们重新安静下来。“哈,这可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病啊!”
教授喜形于色地说:“确实如此。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奇病啊!我将向医学会报告这一奇病,并称它为头胸移位症。这样一来,我将更加有名。”
这时,放射科的技师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慌忙走近教授,对他耳语了一阵,并且从袋子里拿出一张X片给教授看。教授看了片子后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满脸困惑。他的脸先是通红,然后变得铁青。学生们看到教授这股神情,都拼命攥紧拳头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接下来教授将如何收拾这一局面,学生们都饶有兴趣地等着,想像教授将怎样从自己的错误中“圆满”地解脱出来。
老教授终于开口了:“那么,这种头胸移位症产生的原因是……”重新找回“医学会第一人”尊严的上坂教授停顿了一下说道:“这种病,是由于X片上张贴的标签错误而引起的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
同时,教授看着正准备离开房间的放射科技师的背影,自嘲地说了一句话:“你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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