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英国《独立报》１２月７日报道，刚果（金）东部地区被认为是世界上最血腥的战场之一，据估计，今年１月刚果（金）政府军与卢旺达反政府武装“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开战以来，每天约有１５００人死去，每月约有１０００名女性被强奸，至今约有９０万人无家可归。

　　３６岁的刚果（金）男子亨利·布拉·雷迪是当地和平组织“冲突解决中心”的负责人。多年来，在亨利带领下，该组织通过各种关系，动用能支配的所有资源，从反政府武装手中挽救了数千条生命，亨利因此被称为“非洲现代版辛德勒”。《独立报》的报道讲述了亨利的故事。

　　１．临危不乱　连夜谈判

　　亨利·布拉·雷迪今年３６岁，有３个孩子。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忙于解救处于危险中的平民，但在２００３年，他差点儿成了军火走私者。

　　当时，亨利所在的伊图利省伦杜族和赫玛族发生了冲突，赫玛族声称亨利开的邮局泄露了他们部落的秘密。赫玛族人当着亨利的面执行了两个人的死刑，逼他承认泄密。还有一次，他们把金属棍夹在亨利的手指间，用力挤压。

　　凭着广泛的交际以及机智的周旋，亨利最终获得了自由。可是，他自己部落的人指责他是叛徒，愤怒的伦杜族人开枪把亨利的办公室打得稀烂，还洗劫了他的住所。

　　后来，伦杜族的势力逐渐壮大，为了表示忠诚，亨利被迫加入伦杜族民兵组织，当了一名技术人员。２００３年４月，赫玛族占领了伊图利省布尼亚，开始对伦杜族展开报复行动。亨利决定同５０００名难民一起穿越丛林，逃到相对安全的邻省北基伍的贝尼市。亨利还想运武器给在布尼亚的兄弟们。

　　贝尼市离布尼亚约２００公里，由于道路不畅，步行需一个星期才能到达。在去贝尼市途中，亨利他们被赫玛族民兵组织围困在一个村庄中，天下着大雨，民兵组织仍强迫难民们待在低矮的灌木丛中。

　　当时难民的处境很危险，亨利感受到了死亡威胁。民兵组织成员用刀抵着他的头，命令他保持安静，不过亨利还是大胆地要求见对方的首领，“我无法允许我们像等死的鸭子一样待在大雨里。”双方连夜“谈判”，亨利凭借极强的说服力赢得胜利，这５０００人被允许继续前行。

　　“那次旅程是个转折点。”亨利说。他放弃了武器运送计划，开始在贝尼市为和平组织“冲突解决中心”工作。

　　２．让冲突双方坐下来谈判

　　在“冲突解决中心”，亨利的工作很出色，他表现出极具感染力的热情和乐观精神，这些素质让他能将发生冲突的双方召集到一起，坐下来谈判。在“冲突解决中心”工作仅一年，亨利就成了该中心的负责人。

　　每次亨利的手机响起，都可能是要他想法子去救什么人。有时，他还会收到威胁要割破他喉咙的恐吓短信。

　　“冲突解决中心”是支杂牌军：大学教授、警察、记者、兽医各一名，此外还有两个援助工作人员和３个来自“玛伊玛伊”民兵组织的资深军官。

　　亨利说，在刚果（金），很难在道德上判定一个人是“好人”或“坏人”。亨利举了罗杰·穆欣杜上校的例子。

　　罗杰是“刚果爱国抵抗组织”的一名头领，２００８年８月，他带领手下的１１０００人走出丛林，宣布向政府投诚。但是，这位整天“戴着红色棒球帽的神气活现的上校”，仍然与他留在丛林中的上司保持联系。而在亨利看来，这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他们（指罗杰上校及其手下）之前都是非常难打交道的人，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现在他们能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步了。”

　　“冲突解决中心”成员、记者埃德瓦·帕西菲克坦言，他之前曾被罗杰上校的人劫持为人质，关押了４天，曾遭到虐待。有一次，为了营救几个娃娃兵，埃德瓦还是和罗杰坐下来谈判。因为和以前的敌人和谈“是和解工作最基本的内容”。说着，埃德瓦挽起袖子，露出了遭罗杰手下火烧、刀砍、鞭挞留下的伤痕。

　　３．用山羊换娃娃兵

　　目前，亨利的工作已“卓有成效”。英国《独立报》的记者在“冲突解决中心”采访时看到，亨利正和反政府军前首领、乔尔·瓦辛亨恩上校谈工作。亨利介绍说，乔尔在数月前放下武器，释放了１００名娃娃兵，然后来帮亨利开展工作。

　　在过去的１０多年里，乔尔一直在前线打仗，先是与卢旺达军队及“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作战，后与前刚果（金）武装部队将军、后来反叛的洛朗·恩孔达的军队，及迈迈族的武装力量作战。

　　“我实在记不清这些年来我亲手杀了多少人。”２７岁的乔尔轻声回忆起自己的暴力岁月，“我至少在面对面的搏斗中杀了１０个人，至于远距离开枪打死的人就没法计算了。”

　　今年２月，乔尔“突然感受到逝去年月带来的负累”，于是放下武器，来帮助亨利工作。现在，乔尔试着劝说其他一些民兵组织的首领像他一样放下武器，走出山林，兑现他们签署的和平协议。但那些民兵首领不甘心损失掠夺来的财物，于是，以羊换人的方案诞生了。

　　一些首领意识到，娃娃兵的战斗力虽然很强，但要喂饱他们每一个人是个沉重的负担。因此，他们愿意联系亨利，要求用山羊换娃娃兵。

　　当地山羊的价格非常贵，差不多要３０英镑（约合３３３元人民币）一只。当时，亨利还面临一个困难：虽然有些娃娃兵的父母拥有可以交换孩子的山羊，但还有一些父母没有山羊，３０英镑一只的高价让那些父母望而却步。不过亨利没有被这些困难吓倒，他和民兵组织的首领经过协商达成协议：每１０只山羊换４０个孩子。于是在今年２至４月，１００个娃娃兵恢复了自由，他们当中最小的只有６岁。

　　４．战乱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在亨利等人的努力下，１７岁的卡辛多·木瓦那摩多回到了家，但她几乎不说话。过去的一年多，她和反政府军待在一起。她在丛林中的遭遇听上去好像是个爱情故事，她回家后所讲的只言片语，都在描述她是如何爱反政府军丈夫诺伊尔。

　　亨利的团队竭尽全力使卡辛多放松，她的声音是那么微弱，几乎听不见。谈话期间，她常常拨弄腕上粉红色和绿色相间的珠链。有心理学家说，成为民兵组织的性奴隶给卡辛多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亨利的团队尝试为卡辛多创造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他们给她两只鸡，教她养鸡。

　　在贝尼市的另一角，卡塞莱卡·马克瓦纳向《独立报》的记者诉说，每学期只需７英镑（约合７８元人民币），他的侄子卡库莱就可以去上学。卡库莱被刚果（金）福隆多地区的一支武装力量抓去做娃娃兵时只有１１岁，甚至端不起枪，这支武装力量便给他许多石块，让他上战场。

　　“我见过许多尸体，有的没有四肢，有的掉了脑袋。”现年１３岁的卡库莱说，“这些画面依然在我脑海里，怎么也抹不掉。”

　　今年４月，卡库莱被释放，由叔叔卡塞莱卡看护，但他越来越难以控制，有一次甚至离家出走，几天后才回来，这让卡塞莱卡几乎发疯，他说：“我很担心有最坏的事情发生，因为有好几次他（卡库莱）都跟我谈起要回到民兵组织那里去。”

　　亨利很清楚，卡库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污染，他已被反政府军“洗脑”，这个孩子处在危险的边缘。

　　５．建立和平就像“给猪洗澡”

　　刚果（金）全称为刚果民主共和国，位于非洲中西部，面积２３４．５万平方公里，曾是比利时殖民地。１９９８年８月，刚果（金）部分军人在乌干达和卢旺达军队的支持下反动叛乱，刚果（金）陷入内乱。２００３年，刚果（金）政府与各派达成和平协议，内战结束。

　　然而，为了争夺地盘，开采黄金、钻石、铜等，刚果（金）各派力量视和平协议如无物，仍然大打出手。武装组织争相控制金矿和贸易路线，利用黄金贸易的利润购买武器，肆意杀害当地居民，压迫穷人，剥削他们的劳动果实，一些跨国企业在这条黄金交易链中扮演着并不光彩的角色。

　　据联合国估计，１９９８年以来，赫玛族与伦杜族的冲突夺去了６万多人的生命。仅在２００２年６月到２００４年９月间，各武装力量为夺取伊图利省蒙巴瓦卢地区的金矿控制权进行的持续争战，就造成至少２０００名平民丧生。

　　这还只是刚果（金）全国死于战乱人数中的很小一部分。据估计，１０多年来，刚果（金）因战乱导致５４０万人丧生。今年１月，刚果（金）政府军与卢旺达反政府武装“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爆发战争，百姓再次成为无辜牺牲者。

　　虽然亨利的和平努力看上去非常渺小，但他表示自己将坚持下去。“在这里建立和平就好像给一只猪洗澡，你认为已经洗好了，它又到处乱跑，在泥地里打滚。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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