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月２１日，有着法国版“水门案”之称的“清泉案”，在巴黎中区刑事法院正式开审。这起被称为法国“１０年来最精彩”的司法大戏，演出阵容均是法国政坛、业界和情报圈最具影响力的人物，涉嫌抹黑现任总统萨科齐的前总理德维尔潘将出庭受审，这也是法国历史上首次由现任总统控告前任总理的案例。

　　在玛丽皇后被判死刑处受审

　　据法国《欧洲时报》报道，当地时间９月２１日，法国巴黎中区刑事法庭大厅热闹非凡，各路媒体早早便等候在此处。当留着灰白头发的法国前总理、即将开审的“清泉案”被告多米尼克·德维尔潘在妻子及３个孩子的陪同下，经由侧门出现在大厅中时，有些记者一度鼓掌叫好，似乎在为这位昔日的法兰西“二把手”鼓气。

　　５５岁的德维尔潘来到成排的摄像机前，双拳紧握、表情凝重地开始发言：“我因为一个人的一意孤行而来到这里，我因为一个人的穷追猛打而来到这里，此人就是萨科齐——法兰西总统。我将以法国人民的名义洗刷罪名，证明我的清白，自由地从这里走出去。”讲到动情处，这位昔日的“诗人总理”激动地宣称，他要向“不公正和滥权宣战”。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德维尔潘结束了演讲。

　　在此案中，德维尔潘被控共谋诽谤、共谋伪造文书、交易赃物和背信等４项罪名，一旦成立，他将面临最高５年的刑期和４．５万欧元的罚款。值得一提的是，他被安排的审判室正是１７９３年法国大革命时将玛丽皇后送上断头台的那间。

　　“清泉案”五年难弄清

　　为德维尔潘招来祸水的“清泉案”，始于２００４年。当时，法国当局接到匿名举报，称有人通过在卢森堡的“清泉”金融结算公司开设匿名账户，收受自１９９１年起法国公司出售武器（即向台湾出售拉法叶护卫舰的交易）的回扣，名单涉及数百人，其中包括时任财政兼内政部长的萨科齐（据举报资料，萨科齐当时采用匈牙利化名纳吉和波士卡）。据此，时任法国外交部长的德维尔潘开始秘密调查此案。２００５年，德维尔潘出任法国总理。２００５年底，法官认定上述举报是假的，并认为德维尔潘事先已知道举报不属实，但仍坚持进行调查，有政治打击对手之嫌。之后，萨科齐以民事原告身份，偕同其余４０多名原告反诉德维尔潘，“清泉门”官司一直纠结至今。

　　围绕德维尔潘在此案中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各方争执不休。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当时向当局提供名单的人，正是德维尔潘的亲信、欧洲航空防务和航天公司（ＥＡＤＳ）前副总裁热尔戈兰和该公司研究中心前负责人拉乌德，两人分别供认２００４年充当匿名揭发人和在德维尔潘的示意下伪造名单。美《纽约时报》则披露，从当时参与调查此案的情报高官龙多将军处搜出的笔记显示，有两名当事人曾亲口告诉他，德维尔潘曾授意后者诋毁萨科齐，并将造假名单匿名送至法官处。但司法部门表示，迄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德维尔潘本人授意名单造假。

　　由于“清泉案”曝出时，正值德维尔潘与萨科齐争夺党内总统候选人提名之时，而德维尔潘又是时任总统希拉克中意的接班人，此外，德维尔潘曾表示希拉克也知情。萨科齐阵营的一些人据此认为，不但德维尔潘难脱借机打压对手之嫌，就连老总统希拉克也难脱干系。他们认为，德维尔潘当初是受希拉克指使，目的是阻断萨科齐２００７年总统竞选的机会。对此，希拉克本人及周围人士矢口否认。法国法庭曾要求希拉克出庭提供证词，但被他以卸任总统豁免权拒绝。

　　“真相”比“是非”更重要

　　由于该案涉及法国政界、军界、军工界、情报界等许多人物和内幕，错综复杂。法国舆论普遍关心到底是谁操纵、授意了这个假举报。法国《快讯》杂志将此案定义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有史以来从未见过的诉讼案”（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即当今法国，由１９５８年戴高乐将军掌权开始到现在）。

　　法国著名报纸《费加罗报》分析道，“清泉案”尚存诸多疑点，譬如，当时被德维尔潘推动拟调查的政治人物多达数百人，分属不同党派和政治团体，绝大多数对其政治生涯毫无威胁，如果说他真的试图以此案抹黑对手萨科齐，何必牵扯众多人等，冒不必冒的政治风险？法国《解放报》认为，谁是谁非对普通法国人而言并非关键，最重要的是找到真相，即究竟是谁伪造了那些银行文件，以及并不存在的、包括萨科齐等人的洗钱账户？文章称，由于原告和被告身份特殊，媒体和公众高度关注，担任审判工作的司法人员压力很大，但无论如何，法律尊严必须得到维护，因为这关乎法兰西的民主政治。《观点》杂志评论称，不论希拉克、萨科齐还是德维尔潘，恐怕都无法在这一案件中，声称自己是全无干系的无辜者、受害者。

　　德、萨二人结怨已久

　　熟悉法国政局的人不会不知，尽管同属执政党——人民运动联盟，但德维尔潘与萨科齐的“梁子”其实已结下多年了。作为联盟内的“种子选手”，两人都曾是前总统希拉克的门徒。上世纪９０年代中期，政治观点较为“叛逆”的萨科齐因故与希拉克分道扬镳，转而投向希拉克的对手、法国前总理巴拉迪尔阵营，而德维尔潘则继续对希拉克保持忠诚，并在１９９５年希拉克竞选总统时，参与了所有关键性的竞选工作。在政治上，德维尔潘相对低调，他坚决否认自己想做总统，甚至表示自己“从未想过拥有政治生涯，所做的不过是服务”。这一点恐怕也是他始终受到希拉克信任的原因。

　　对于自己的这员爱将，希拉克也不吝溢美之词，他曾这样评价德维尔潘：“他理解问题的速度快得惊人。很难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既是出色的诗人，又是卓越的军事指挥官。”在仕途上，希拉克也用心良苦地一路提拔，急欲将德维尔潘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出身名门、天生有着贵族气质的德维尔潘，对动辄爆以粗口的萨科齐，似乎有种掩饰不住的鄙夷。据英国《卫报》报道，身材高大的德维尔潘曾私下轻蔑地称呼个头矮小的萨科齐为“侏儒”。２００７年萨科齐就任总统以后，德维尔潘更是不遗余力地炮轰他。

　　为连任之旅扫清道路？

　　对德维尔潘的鄙视，萨科齐怎能不知？不同的是，他选择了在隐忍中暗暗发力，直至登上总统宝座。有鉴于他与德氏的多年积怨，外界对于其“秋后算账”的猜测，也不是全无道理。此次“清泉案”中的证人，法国秘密警察局前局长贝特朗日前透露，萨科齐为了将德维尔潘送上法庭，不惜滥用职权干涉司法。贝特朗形容这是一场“总统清除政敌的复仇”，德维尔潘的支持者更是认为“清泉案”已演变成“报复行为”，甚至有人认为，有鉴于德维尔潘声望之高，不排除萨科齐此举是为其即将的连任之旅扫清道路。

　　对此，萨科齐坚称他仅仅希望看到事实的真相。“我一再强调，我就是想搞清楚是谁将我的名字写入名单以及他这样做的目的。”萨科齐本月初表示，“现在是我们彻底剔除所有这些政治操纵的时候了。”

　　同德维尔潘一同受审的，还有欧洲航空防务和航天公司前副总裁路易·热尔戈兰以及揭露“清泉案”的记者丹尼斯·罗伯特等其他４名被告。在审判过程中，预计约有２０名证人将出庭作证。按计划，此次审判将持续到１０月２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