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是西藏千百年来的符号，唤起了外界对它的无限遐想。本书作者书云女士是知名独立制片人，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主持拍摄过《１４２１年：中国发现世界》、《秦始皇》、《魅力中国》等多部纪录片。２００６年夏，她率摄制组来到西藏第三大城镇江孜，将镜头对准朴实的当地民众，如实记录下他们此后一年间的平凡生活，将雪域高原的美丽和圣洁一点一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本书英文版与同名纪录片去年在英国首发后，获得了各界的高度评价，中文纪录片也于近日在国内播出。

　　神灵主宰西藏人的生活

　　在江孜住下不久，我就意识到神灵在藏族人生活中的主宰地位。他们认为，树木、花草、庄稼、动物、房屋、水井、河流、山川、土地等世间万物皆有灵，人就更离不开各类神灵的保护。男人把他的生命神扛在右肩，女人扛在左肩，房顶上是顶神，门上有门神，还有护家神，保护一家平安并发财致富。每年秋天收割的青稞也要先放一把在灶台上，敬给灶神。

　　既然神灵鬼怪无处不在，无时不有，那么在人与它们的沟通中，就需要媒介，借其把人们的敬重、祈求和愿望传递出去。在西藏，这种媒介就是乡村法师，或者巫师。

　　我从一开始就非常希望影片中能有这样一名举足轻重的人。到江孜不久，我就着手打听县城周围的“阿巴”即民间法师，但多数人断然拒绝邀请，即使偶尔有同意的，也不愿意就其所作仪式进行解释，理由是天机不可泄露。

　　当我正在考虑是否该另换拍摄对象时，西藏社科院的边巴给我带来了希望。这位踏破铁鞋才找到的乡村法师，就住在卡麦乡第一村。乡里领导早就介绍过，但是边巴第一次去法师家拜访的时候，家里没人，所以把十二个村子跑了一遍后，又回到了第一村。

　　拜访乡村法师

　　我们的车在村口一排转经筒前慢了下来，然后向右急转弯。这时我看见很多人，像是刚散了会。仔细一瞧，原来他们都带着水桶。边巴说，村里有６００多口人，就一眼水井。我们的车小心翼翼地从一长队等待打水的车马和人群旁边驶过，沿着狭窄的乡间小道向村里走。除了路边的电线杆和一两辆摩托车，村口的水井是惟一的现代生活标记。

　　车在一扇铁皮大门前停下，边巴伸手一拉门上的一个皮圈，门便开了。宽敞的院落里，马车、拖拉机随随便便放着，牛和鸡懒散地踱着步。墙头是贴得整整齐齐的牛粪饼，墙角则堆积着干牛粪。这座房子是典型的藏式民居，上下两层，下边养牛、羊和鸡，上面住人。我们绕过两只羊和几只在横杆上打瞌睡的母鸡，上了楼。一个相貌端庄、身材高挑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

　　“这是女主人央宗。这是我们摄制组的孙导，是她叫我在村子里找一个法师。”边巴开门见山地介绍道。

　　“你要找次旦？他正在给人看病。来，我带你到经堂去。”央宗拉起我的手。她说话时两眼含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奇特的“驱邪治疗”仪式

　　央宗好像把我带进了寺庙。进门右手靠墙放着一张色彩鲜艳的供桌，上面供一尊小佛像、几盏酥油灯，旁边是各种法器。对面朝南的长窗占了半面墙，强烈的阳光虽然被金黄的窗帘挡住，还是让整个经堂沐浴在暖洋洋的气氛中。怒目金刚护法神和几位活佛的照片从中间的房梁上俯视着盘腿而坐的次旦法师。随着他微微欠起身，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侧对面的中年妇女，她的左脸颊肿得像个桃子。

　　突然，次旦法师开始朝病人的脸上吐唾沫，然后又把唾沫吐在左手的一个小竹篮里。大约一分钟后，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微笑着向我们招手，示意我和边巴坐在病人的旁边。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位法师光滑白净的皮肤和雍容慈祥的面庞，这和我看到的任何藏族人都不同，或许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屋子里作法吧。

　　又过了几分钟，病人起身，往桌子上放了张攥得发了潮的一元纸币，满脸感激之情，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走出房门。我禁不住发问，那个女人得了什么病，需要如此奇特的治疗？

　　“她牙疼。”

　　“是发炎了吧？”

　　“不完全是。她鬼魂附体，我在给她驱邪。”

　　次旦的热情和他所代表的神秘的鬼怪神灵世界，把我一下子迷住了。我知道他的世界和我们的相距甚远，这就是文化的差异，但绝不应该是隔阂。如何走进他的世界，进而了解西藏文化独特的魅力，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但也正是我的期望所在。

　　（：：节选自《西藏一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９年６月第一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