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９年４月，主人公所在的伞兵部队经海路向南方撤退。途中，不满国民党统治的船上官兵宣布起义，主人公也参与其中。经过一昼夜有惊无险的航行，众人最终在连云港登岸，向驻守在当地的解放军投诚。

　　不期而至的兵变

　　１９４９年４月１４日上午八九点钟，“中字１０２”的船舱里突然喧闹起来，先前跑上甲板的家眷们被督察队赶了回来，说为了避免遇到风浪出事故，闲杂人员一律不许出舱。

　　陈丽君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她一早就溜了出去，瞧见了外头的风光。她十分兴奋地向丈夫描述大海是什么模样、一轮红日是如何跃了出来……看着妻子的手势，蔡智诚感到挺好笑：“你把方向比错了，这时候的太阳应该在船的左舷，而不是右边。”

　　“瞎讲，我才没搞错呢，太阳就是在这边……”其他人也纷纷作证，那轮红日确实是从右舷升起来的。蔡智诚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连外衣也没穿就冲上了甲板——果然，轮船已经掉头，没有驶往南面的福建，而是转向了北方。

　　前甲板传来吵闹声，有几个军官似乎想从舱里往外爬，督察队员使劲把他们往下面推。一位腰间插着两支手枪、胯间吊着两支信号枪、手里一杆冲锋枪，像“西部牛仔”般的中尉大吼：“都给我回舱里去！”

　　“发生兵变了……”，蔡智诚心里一阵慌乱。还没搞清形势，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就把他赶回了客舱。

　　成了起义者的代表

　　下午３点，督察队员进来搜缴武器。蔡智诚心知大势已去，只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摸出手枪，递到对方手里。事已至此，原本十分紧张的气氛反而平静了下来。客舱里的军官陆续被喊出去开会，５点左右，蔡智诚也被带到了会议室里。

　　屋里坐着团长刘农畯，主持会议的正是那个“西部牛仔”。蔡智诚后来才知道他叫周其昌，表面是通信连的技术员，其实是上海地下组织派来领导起义的支部书记。

　　餐桌上摆着一份《起义宣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刘团长告诉他，在广大爱国士兵的强烈要求下，伞兵３团和军械处的军官已经联名宣布起义，“中字１０２”的船员也表示响应，现在要看其他人有什么态度。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坚决拥护起义了。

　　于是乎，蔡智诚只好回到舱里向大家宣讲共产党的政策，并担负起维护秩序的职责。在其他人眼中，他俨然成了起义者的代表——可有谁知道，此刻的他甚至连轮船的目的地是哪儿都不清楚！

　　险些与巡逻战舰交火

　　子夜过后，“中字１０２”与上海方面的联系已中断了２４小时以上，司令部肯定知道这条船出事了，极有可能派海军和空军搜索拦截。

　　晚上１２点，船上的雷达果然发现一个由北向南移动的目标，众人对海军的东西不在行，只看出雷达上的影子应该是从青岛方向开来的军舰，预计４小时之后发生接触。

　　船舱里顿时大乱，刘农畯指挥部下把原本捆扎成一堆的迫击炮全都拖了出来，这里安一门，那里装一门，摆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蔡智诚虽然也帮着搬运炮弹，但他心里知道，在武装到牙齿的战舰面前，这样的举动没有多大意义。

　　“中字１０２”实施了灯火管制，男女老少在一片漆黑中鸦雀无声，就连病号们也趴在床上竭力压抑住呻吟，仿佛每一次喘息都有可能惊动那艘可怕的军舰。

　　蔡智诚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终于，那个恐怖的目标从东面约１０海里处相向驶过，没有做出任何敌对动作。甲板上响起了轻轻的掌声，蔡智诚也跟着鼓掌。然而，他的心里除了如释重负的愉悦之外，却又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和解放军闹了点误会

　　清晨６点，一座美丽的小城透过薄雾进入了大家的视野。虽然没有谁宣布这个港口的名字，但多数人已经猜到那就是连云港，是共产党控制下的解放区。

　　甲板上拉响了汽笛，舰桥上也发出了旗语和灯光信号。起义的人们聚集在船头，好奇地眺望着远处房顶上迎风飘扬的红旗。

　　就在此时，岸上的机关枪突然响了。曳光弹从港口飞出，有的掠过甲板上空、有的射向舰舷，在钢板上撞出一串串火花。“中字１０２”陷入了慌乱，船身剧烈地晃动着，在海面上扭起了Ｓ形，通信兵一个劲地打信号，可岸上的枪声并没有停息。

　　“谁都不许反抗！谁反抗就打死谁！督察队立刻封锁甲板和舰桥！”刘农畯在扩音器里高喊：“大家不要慌，这是误会……”

　　很快，人们就发现了误会产生的原因：船尾的桅杆上，一个不知名的水手正玩命似地向上悬挂国民党旗。一面、两面，还没等升起第三面，督察队员就冲了上去。

　　青天白日旗被降下了，换成了一幅白色的床单。

　　枪声随即停止了。上午７点，一只小船送来一位身穿便衣的共产党干部，甲板上的官兵列队向他敬礼。至此，伞兵３团的海上起义宣告完成。

　　（：：节选自《战场上的蒲公英——一个国民党伞兵的军旅记录》，山东画报出版社２００９年４月第一版，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