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为“冰人”的约维察·斯塔尼希奇，曾长期担任前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情报机构负责人，被控在２０世纪９０年代波黑冲突期间指挥部下实施“种族清洗”，从而被移送至设于荷兰海牙的前南斯拉夫问题国际刑事法庭（以下简称“前南刑庭”）接受审判。但据美国《洛杉矶时报》３月１日报道，斯塔尼希奇在波黑冲突期间，曾与自己的对手——美国中情局合作，向对方提供了大量情报，并在制止“种族清洗”方面“做了不少好事”。中情局因此曾向前南刑庭递交秘密报告，希望能够减免对斯塔尼希奇的刑事处罚。

　　１．中情局出现“情报盲区”

　　１９９２年的一个深夜，威廉·洛夫格伦独自一人走进位于贝尔格莱德郊外的托普齐代尔公园。偌大的公园里看不到什么游人，只有一些昏暗的路灯，正是间谍们秘会的最佳场所。

　　洛夫格伦是美国中情局派驻巴尔干地区的负责人，已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情报机构”工作了２０多年，是一名老牌间谍。然而，这位情报老手近来遇到了麻烦，迫切希望即将秘会的“客人”为他答疑解惑。

　　当时，在洛夫格伦负责的巴尔干地区，局势一片混乱。随着“苏联帝国”日渐崩溃，东欧国家纷纷“剧变”，巴尔干地区的变化尤为激烈。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发生了政权更迭。１９９１年６月，南斯拉夫开始解体，出现了塞尔维亚、黑山、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和波黑６个独立国家。而这些新国家几乎无一例外地患上了经济衰退、政局动荡的“剧变后遗症”。

　　在波黑，民族矛盾尖锐，３个主要民族——穆斯林族、克罗地亚族和塞尔维亚族在波黑前途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１９９２年４月，穆、克联军与塞军爆发战争，不久，穆、克联盟关系破裂，彼此间发生激战。各方先是抢占本族居民占多数的地区，继而侵占其他民族的地盘，波黑境内顿成“三国演义”的混战态势。

　　如此混乱的局势令中情局也感到棘手，波黑一时间成了中情局的“情报盲区”。为有效获得该区域的情报、为白宫决策提供可靠依据，作为负责人的洛夫格伦必须找到“过硬”的情报渠道。他盯上了毗邻波黑的塞尔维亚共和国内政部长、情报机构负责人约维察·斯塔尼希奇，那正是他在托普齐代尔公园内会面的“客人”。

　　２．和对手秘密会面

　　斯塔尼希奇当时４２岁。他出生于前南斯拉夫塞尔维亚共和国北部的伏伊伏丁那，１９７５年进入情报机构工作。那时候，南斯拉夫还处于铁托的统治下。南斯拉夫解体后，塞尔维亚与黑山联合组成“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政治强人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担任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统，而斯塔尼希奇担任塞尔维亚内政部长，成了米洛舍维奇的左膀右臂。

　　塞尔维亚内政部长也是塞尔维亚情报机构的总负责人。塞情报机构总部位于贝尔格莱德的米洛什公爵大街，斯塔尼希奇的办公室在总部大楼的顶层。他不苟言笑，出现在公开场合时总是一副黑色西服外加墨镜的装扮，于是，塞尔维亚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冰人”。

　　在许多熟人眼中，斯塔尼希奇并不是米洛舍维奇那样的“极端民族主义者”。他之所以能领导塞尔维亚情报机构，完全是因为具有卓越的情报天赋。“斯塔尼希奇不是一名普通的情报官员”，曾担任南联盟总统的多布里察·乔西奇回忆说，“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并不是那种动辄使用极端手段的秘密警察。他在情报领域受过良好的训练，具有很高的素质，知道如何领导情报机构。”

　　洛夫格伦正是看中了斯塔尼希奇与米洛舍维奇“道合志不同”这一点，才决定试探性地与他接触，希望对方能与中情局合作。那天深夜，洛夫格伦如愿在托普齐代尔公园内见到了“冰人”。两人会谈的具体内容至今还是一个谜，但结果是，斯塔尼希奇答应与中情局合作。

　　３．被控领导“种族清洗”

　　依据前南刑庭检察官的指控，米洛舍维奇从１９９１年开始下令建立绰号为“红色贝雷帽”、“蝎子”等的塞尔维亚秘密准军事组织，针对非塞族居民实施“种族清洗”，斯塔尼希奇正是这一命令的执行者。“斯塔尼希奇亲手建立了这些组织，并且赋予他们很多‘权力’，譬如‘清空’非塞族居民的土地、实施谋杀等。”负责起诉工作的前南刑庭首席检察官德莫特·格鲁姆说。

　　前南刑庭公布的起诉书指出，这些秘密准军事组织，在波黑冲突期间犯下了“累累罪行”，屠杀了大量非塞族平民。例如，仅１９９１年１０月２１日一天，他们就与波黑塞族警察一道，在科斯塔伊尼察地区的一个村庄杀害了５６名平民，其中主要是妇女和老人。检察官指出，斯塔尼希奇作为这些秘密准军事组织的领导人，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而，斯塔尼希奇否认自己与这些罪行有关。被移送至前南刑庭后，他在狱中写了一份自述，将主要责任推在米洛舍维奇身上，并强调自己对缓和冲突颇有贡献。“尽管塞尔维亚与美国的关系很糟，但我还是与美国情报界进行了系统合作。而这方面的合作对缓和冲突作用巨大。”

　　除洛夫格伦外，中情局特工杜格·史密斯也曾与斯塔尼希尼接触。在被问及“冰人”是否犯有战争罪时，史密斯说：“我觉得他是那种最不原意做坏事的人。”

　　４．为与美国沟通打开一扇“后门”

　　在与中情局合作的８年间，斯塔尼希奇向对方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包括一些与巴尔干局势无关、但对美国来说至关重要的情报。譬如，他曾交给洛夫格伦一大捆文件，这是塞尔维亚公司在伊拉克为萨达姆政权修造地下工事的所有资料。

　　不过，斯塔尼希奇并非毫无保留地与中情局合作，他始终恪守着一些原则——坚决不从中情局那里接受现金报酬，不能有“公开背叛”米洛舍维奇的举动。

　　斯塔尼希奇知道，他与中情局官员的秘密会面瞒不过米洛舍维奇。于是，他主动将一些情况向米洛舍维奇进行汇报，称自己的举动是为与美国沟通打开一扇“后门”。尽管对美国心怀“怨仇”，但米洛舍维奇也不愿意与这个世界上惟一的超级大国进行全面对抗，遂允许斯塔尼希奇与中情局交往。此后，洛夫格伦、史密斯等中情局官员得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塞情报机构总部大楼，与斯塔尼希奇会面。

　　情报人员会面的气氛是微妙的。在斯塔尼希奇的办公室内，洛夫格伦曾经拿着手机走到窗子前，开玩笑地说要发送那里的ＧＰＳ坐标，以便美国战机进行轰炸。

　　中情局后来向前南刑庭递交了一份秘密报告称，斯塔尼希奇在波黑冲突中“做了不少好事”，包括：１９９３年春要求波黑塞军总司令姆拉迪奇停止轰炸萨拉热窝，１９９５年协助释放３８８名北约士兵等。当时，波黑塞军将这些北约士兵绑在军事目标周围的大树上，试图将他们当成“人体盾牌”，阻止北约战机轰炸。斯塔尼希奇还试图救援一名被击落的法国飞行员。

　　５．“冰人”生活一团糟

　　１９９５年１１月，斯塔尼希奇陪同米洛舍维奇前往美国。在俄亥俄州的代顿，前南地区三方最高领导人——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统米洛舍维奇、克罗地亚总统图季曼、波黑总统伊泽特贝戈维奇，签署了结束波黑战争的和平协议。从美国返回后，斯塔尼希奇又“说服”波黑塞族领导人卡拉季奇下台，并帮助中情局在波黑地区建立了数座情报站。

　　１９９６年，中情局局长约翰·多伊奇邀请斯塔尼希奇访问美国，带“冰人”参观中情局总部，还安排其在弗吉尼亚州欣赏爵士乐，到马里兰州猎鸟。临别时，多伊奇赠给斯塔尼希奇一支珍贵的猎枪作为礼物。

　　米洛舍维奇忧心忡忡，怀疑斯塔尼希奇彻底投入了美国人的怀抱，正在策划一场推翻他的阴谋。１９９８年，他解除了斯塔尼希奇的全部职务。

　　很快，巴尔干地区再次陷入动荡。寻求独立的科索沃解放军与南联盟军警发生冲突，而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联盟实施了７８天的空中打击。２０００年，米洛舍维奇被迫下台，一年后被塞尔维亚政府逮捕，并被移交给前南刑庭。２００３年３月，金吉奇遇刺身亡，已退出公众视野数年的斯塔尼希奇被认定为这起刺杀阴谋的主要嫌疑人，因此遭到逮捕，并很快被移交给前南刑庭。前南刑庭检察官对他提起了４项反人类罪指控和１项战争罪指控。不过，由于在监禁期间患上了急性肠炎，斯塔尼希奇被送回塞尔维亚接受治疗。

　　弗拉乔·德拉吉采维奇曾长期担任斯塔尼希奇的助理。他说，除身患疾病外，斯坦尼希奇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是一团糟：他与妻子早已离婚，与几个孩子的关系相当冷淡。“这个人曾经主宰过那么多事情，曾经那么重要，那么有名，但现在却那么孤独。”德拉吉采维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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