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富汗战争爆发以来,对于塔利班这一组织,人们从新闻报道中已有不少了解。本书作者于2006年至2007年任新华社驻阿富汗记者,收集了许多宝贵的新闻素材,也有过与塔利班近距离接触的经历。中国人详尽叙述在阿富汗的亲历亲闻,在国内尚不多见。
目前,阿富汗的经济和社会重建仍然进展缓慢,一度被北约联军击败的塔利班武装也重新活跃起来。恢复元气的塔利班还会卷土重来吗?通过实地观察和采访,作者对此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1.阿富汗并非“蛮荒之地”
到阿富汗之前,我问在前方工作的同事“那边条件怎么样”,对方答道:“你要把情况想得艰苦一些。”又由于在电视里看到的阿富汗,几乎都是光秃秃的群山,我想那里也许是蛮荒之地,缺衣少食,一定要多带些物资过去。
到了机场,一称行李,竟然有46公斤重,远远超过每人30公斤的标准。如果公事公办,我要被罚一大笔钱,罚金可能远远高于箱子里东西的价值。这时,我看到后面有一位没带多少行李的中年乘客,就开始和他套近乎。那名乘客姓谢,原来是中国农业部的官员,后来跳槽去了联合国,正在阿富汗为世界粮食计划署工作。和他聊了一阵,我小心翼翼地问:“我第一次去阿富汗,东西带得太多,您能帮忙分摊着带点行李吗?”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我的46公斤行李顺利地上了飞机。
到喀布尔后,我和老谢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告诉我:“我工作的那个地方,往前再走30公里就有塔利班了,不时有美军飞机从头顶飞过去轰炸。”我对他说:“塔利班怎么没有绑架你?如果你被绑走,那我就有新闻可写了。”这当然是在开玩笑,我衷心希望所有在阿富汗的中国人都平平安安。
不过,我发现这里的物资供应并不那么匮乏。商店里有冰箱、电视机、洗衣机等电器,其他日常用品也琳琅满目,方便面、罐头、可乐、调料、干菜等摆得整整齐齐……比想像中好多了。回想出国前,我恨不得把整个一家超市的东西都买下来带到“蛮荒”的阿富汗去,显然是过于悲观了。
虽然不时发生自杀式爆炸,但喀布尔的市民们仍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街上都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两边随处可见卖水果和杂货的小摊,和我当初了解到的情况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仔细想想,这其实反映了一条规律:由于新闻追求新奇的特点,它往往会放大一个侧面,而忽略了其他一些方面——有关阿富汗的报道往往都是关于战争和冲突的,却很少提及这个国家取得的进步以及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2.塔利班给人们留下问号
新华社喀布尔分社北面不远处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山上有一个苏联人入侵阿富汗时修建的、带跳台的游泳池。看到它,我的第一反应是:那些苏联人还真会享受,在山顶搞个露天游泳池,游累了就在池边喝喝伏特加,然后在躺椅上晒太阳——这哪是打仗啊?分明是来度假的!难怪当年苏联人输给了那些赤脚穿梭山间的阿富汗游击队。
小山上还有几堆坦克残骸,地上散落着许多生锈的弹壳,可以想像,当年那里进行过何等激烈的战斗。游泳池早已废弃,不过每到夏天,很多当地儿童会一桶桶地从山下提水倒入池里,蓄起不深的水,然后在里面扑腾。由于没钱买救生圈,游泳的小孩们用细铁丝把一个个大可乐瓶串起来绑在腰间,结果也真能浮起来,看上去很是滑稽。
我曾经的同事、现为香港凤凰卫视记者的周轶君,曾在2007年的韩国人质事件期间来到喀布尔。站在那座小山上的坦克残骸旁,她说出了一段精彩的话:“英国人走了,留下了阿富汗人不可战胜的神话;苏联人走了,留下了坦克的残骸;塔利班走了,留下了是否还要再回来的问号。”这段话后来用在了凤凰卫视的深度报道《记者再报告》中。
另外,周轶君也让我在节目中“情景再现”地客串了一回:让我表演自己刚结束采访,在持冲锋枪的保安的护送下走进分社大门的一幕。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上镜表演,可是“挑剔”的摄像师残忍地打碎了我的“明星梦”——就是这简单的一幕,对工作精益求精的他足足让我演了5回。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出镜了。
对于周轶君提到的那个“塔利班是否还要再回来”的问题,我也一直在思考。我想,这个问题在很多人,尤其是在阿富汗老百姓心里,依然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3.“美国人有手表,我们有时间”
伊拉克战争爆发后,美国的战略重心有所转移,阿富汗的塔利班获得喘息的机会,经过几年休整,正显示出强劲的复苏势头。说塔利班“卷土重来”是有数字依据的:2005年阿境内死于暴力事件的人数为1500人,2006年上升到4000人,2007年达到8000多人。阿境内的自杀式爆炸事件,2004年为6起,2005年为21起,2006年激增到139起,2007年达到150起以上。
在一次随军采访中,有位波兰军队的新闻官与记者们同行。我问他:“如果士兵伤亡人数继续上升,北约部队有一天是否会撤出阿富汗?”他回答:“如果我们就那样撤走,北约这个组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的确,驻阿富汗外国部队对阿安全形势至关重要。阿富汗政府何时能完全自己控制形势,目前还是未知数。如果驻阿外国部队在形势彻底稳定前撤出,经历20多年战乱的阿富汗无疑将重新陷入内战,造成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
然而,塔利班始终拒绝卡尔扎伊政府伸出的橄榄枝,因为它还一直梦想着重新独掌政权。很多塔利班领导人坚信,就像当年的苏联那样,北约总有撤兵的一天,届时阿富汗就是塔利班的天下。
为此,塔利班和驻阿外国军队为争取民意支持展开了激烈的竞争。驻阿外国军队散发的传单上写着:“如果你们帮助武装分子和恐怖分子,只会带来麻烦。”而塔利班武装人员来到村庄后,则告诉民众:“美国人有手表,我们有时间。我们一周或一年内可能无法东山再起,但你们要记住,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在我看来,在接下来的数年甚至数十年中,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说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奥马尔被抓或被打死),不能完全排除塔利班改变立场、与政府和谈的可能性。然而,由于这个组织本身的顽固和封闭,即使换了新领导层,和谈的可能性仍然微乎其微。
4.阿政府仍深陷内忧外患
实事求是地讲,今天的阿富汗还面临非常复杂的挑战。安全形势始终是困扰卡尔扎伊政府的首要问题。2006年9月30日,阿富汗内政部门前发生一起自杀式爆炸,炸死11人,炸伤53人,我们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条新闻。一个小时后,我们的一名雇员便神情黯然地前来请假:“我的堂弟在内政部门前的那起爆炸中丧生,我要回家参加葬礼。”
2007年6月17日,喀布尔市警察局前又发生大爆炸,将一辆满载警察的公共汽车彻底炸毁,现场血肉横飞,硝烟弥漫。当时,我们的一名雇员正准备坐车回家,爆炸地点离他不到100米,震耳欲聋的巨响使他的耳朵在此后几天里一直嗡嗡作响,神情也显得有点呆滞,显然是受了刺激。不过在事发现场,那哥们表现还真不错,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分社打电话报告。我立即发了英文快讯,抢到了世界第一。
我们一直在培养阿富汗雇员们的“新闻意识”,不断地给他们灌输一种思想:你们在新华社工作,就要把自己当作记者,当作分社的“耳目”,平时听到或看到新闻时,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事实上,这些当地雇员确实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最新消息。
除了安全形势严峻,阿富汗的经济也非常落后。工业几乎为零,甚至连螺丝钉也依靠进口。由于贫困与政府建设不够完善,腐败现象相当严重。大小官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各种方式牟利。一天傍晚,我开车行驶在大街上,路边一名警察突然冲锋枪一挥,让我停下。这时,另一名腰上别着手枪的警察走过来,以我没有护照为由(我以前从没碰到警察要查护照的),让我去趟警察局。我当然不会跟着走,对他说:“护照在单位,你如果想看的话,就一块去我单位吧。”没想到,警察真的上车了。
大约开了一半路程,那家伙拿出手机,故意装出打不通的样子,说:“我的手机没钱了,能不能给20美元让我充值?”这时,他才显露出拦车的真实目的。我不予理睬,心中暗想,只要回到了单位,我们那位曾与塔利班激战多年的保安一出来,这警察肯定会抱头鼠窜的。车子继续往前开,对方似乎也有点心虚了,我看到身边有一听可乐,就顺手给了他,说:“我没钱,不过这听饮料你拿去,表示一下我对你这哥们的一点情谊。”警察拿了可乐,灰溜溜地下车了。
不过,尽管阿富汗面临许多问题,67岁的老人纳什丁还是对我说:“虽然生活还很艰难,但比塔利班时期还是好多了,至少现在比较自由。”他的看法,代表了大多数喀布尔市民乃至阿富汗百姓的观点。
(::节选自《与塔利班面对面》,新华出版社2008年12月第一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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