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２月，阿富汗塔利班武装宣布，将对驻阿北约部队和阿政府军展开大规模“春季攻势”，２０００余名自杀式袭击者也将随时发动袭击。为了了解这些“人弹”被招募和接受训练的详细过程，以及他们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美国记者深入阿富汗腹地，在塔利班“人弹”训练营内进行了深入采访，和“人弹”面对面。日前，美国《新闻周刊》刊出了这篇全方位展示塔利班“人弹世界”的报道。

　　１．“你们的肉体就是我们的原子弹”

　　这次采访是在一个小村庄里进行的，那里距离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大约１７０英里（１英里约为１．６公里）。当时还是２月，天气非常冷。记者从公路上下车后，踩着冰雪，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那个小村庄。

　　这次采访是由塔利班的领导者事先安排好的。记者希望能够与那些被训练成“人弹”的志愿者面对面地交流，好弄清楚他们为什么愿意成为自杀式袭击者。

　　在这个小村庄的村口，一名扛着ＡＫ－４７自动步枪的武装人员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就是记者的向导。他带领记者穿过村里的小路，来到一座用土坯砌成的房子前。一个１０岁左右的小男孩正从屋里向外拖一个面粉口袋，从他吃力的样子看，口袋里装的东西并不轻。

　　向导抄起口袋，将它扛在肩上，然后带领记者向另外一座房子走去。途中，他告诉好奇的记者，口袋里装着两件炸弹背心。“如果它们都爆炸了，那么方圆１００米内的所有人都活不成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

　　还好，这两个东西在那一整天都没有“派上用场”。塔利班的领导人希望用炸弹背心把美国人赶出阿富汗。在最近公布的一段录像中，塔利班的高级指挥官毛拉达杜拉·阿洪德宣称，其麾下有１８００名经过训练的自杀式袭击者，可以随时出击。尽管塔利班内部的一些人也在怀疑这个数字的准确性，但毫无疑问，在今年的“春季攻势”中，自杀式袭击的数量将会猛增。依靠这种从伊拉克反美武装那里“借来”的技术和战术，塔利班在去年共发动了１３９次自杀式袭击，这个数字是２００５年的５倍。

　　尽管塔利班的领导人一直宣称，“人弹”袭击的只是军事目标，但自杀式袭击的受害者大多数是平民。去年，大约有３００人死于自杀式袭击，其中的７５％都是平民，包括很多妇女和儿童。

　　然而，对平民造成的伤害，看来并不会让塔利班就此收手。２月底录制的一段录像显示，毛拉达杜拉在一座训练营中视察了大约４５０名正在接受自杀式袭击训练的武装人员——在塔利班内部，这些人被称为“毛拉奥马尔的导弹”。“你们为圣战提供了一项新技术，它将打败‘十字军’们的现代技术，”毛拉达杜拉说，“你们的肉体就是我们的巡航导弹和原子弹。”

　　２．“人弹”是这样出炉的

　　扛着那两件炸弹背心，向导将记者带到了村中的另一座房子里，那里等候着８名全副武装的塔利班成员。过了一会儿，又来了３个年轻人。向导介绍说，他们就是“费达因”——按照字面上的翻译，就是“准备献身的人”。

　　第一个人戴着黑白相间的头巾，头部和脸部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露在外面。他的话极少，只说自己是阿富汗人。

　　第二个人头戴一顶黑色的毛线帽，穿着一件棕色的夹克衫，背着一个火箭筒。他说他来自巴基斯坦的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

　　第三个人戴着一条绿格子头巾，让它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脸。不过，他非常健谈。他告诉记者，他的化名叫阿布·阿基尔，今年２７岁，来自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的省会白沙瓦。

　　阿基尔说，自己原本对宗教并没有特别浓厚的兴趣，他从小读的是政府公立学校，而不是宗教学校。然而，在２００１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的那一刻，他成了塔利班的一名狂热支持者。他很想前往阿富汗参加“圣战”，但当时他的母亲卧病在床，他没能成行。此后，他的“圣战”热情一直没有减弱。

　　去年夏天，阿基尔在白沙瓦的一个难民营中结识了一名塔利班成员。在后者的帮助下，阿基尔终于如愿以偿，在今年年初进了位于巴基斯坦南瓦济里斯坦的一座塔利班“新兵训练营”。在那里，他和大约１３０名“新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基本战斗技能训练。他的教官中既有塔利班成员，也有巴基斯坦边境地区的部落成员，还有数名“基地”组织成员。

　　在“毕业”的时候，一名塔利班指挥官问“新兵”中是否有人愿意成为“费达因”，阿基尔当即报了名。“从一开始，我就渴望成为一名自杀式袭击者。”阿基尔说。

　　３．不能在“人弹”面前大笑

　　其实，自杀式袭击在阿富汗原本是不可想像的。这种方式曾被认为是严重违反伊斯兰教义的“犯罪”行为，在普什图人占主体的塔利班中更是如此。然而，在阿富汗发展壮大的“基地”组织，逐渐“篡改”了相关伊斯兰教义，使塔利班逐渐认可并接受了这种方式。

　　从“新兵训练营”“毕业”后，阿基尔和其他３０多名愿意成为自杀式袭击者的“同学”，又接受了两周的“特殊训练”。他们学习在汽车、摩托车和专用背心中放置炸药，然后安装雷管和电池，使它们变成威力巨大的炸弹。随后，阿基尔和他的同伴们分批穿越巴、阿边境地区，进入阿富汗。他们的炸弹背心等装备，在经过巧妙伪装后，也被运了进去。记者见到的那两件炸弹背心，据说就是被藏在一卡车的布料中成功运进阿富汗的。

　　进入阿富汗后，３０多名自杀式袭击者分别前往塔利班的不同据点。阿基尔和两名同伴一起到了加兹尼省，然后等待合适的袭击目标出现。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被禁止接触电视、报纸、收音机等“娱乐性”物品，也被要求尽量减少与其他武装人员和当地村民的接触，以防止“分心”。其他塔利班成员也被禁止去打扰他们，“甚至不能在他们面前大笑”。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在阅读《古兰经》和进行祈祷。

　　塔利班的领导人称，自杀式袭击者们备受重视，但如果他们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拒绝自杀式袭击的任务，对此并没有什么限制。

　　阿基尔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疑虑。“我死了，并没有什么关系，会有更多的人追随我。我们最终将把外国人赶出阿富汗，给这里带来和平。”阿基尔坚定地说。

　　４．自杀式袭击不容易

　　接受记者采访时，阿基尔和他的两名同伴已经在那个小村庄里等待了一个多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袭击目标。阿基尔的上级、塔利班在加兹尼省的高级指挥官毛拉萨比尔表示，发动一次成功的自杀式袭击，并不像外界想像的那么容易。前期的侦察工作往往要耗费数周甚至数月时间，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行动成功。因为包括美军在内的驻阿富汗北约部队都有精良的侦察和防护设备，对靠近他们的陌生人警惕性很高，自杀式袭击者要接近他们非常困难。通常，如果对北约部队士兵发动袭击的难度很大，自杀式袭击者就会转而把阿富汗政府军警当成袭击目标，即使这会导致大量平民伤亡。

　　许多阿富汗人把自杀式袭击导致的平民死伤归咎于美国人，这一点也被塔利班利用。最近，在阿富汗东部城镇贾拉拉巴德，一名自杀式袭击者驾驶汽车炸弹冲击美军车队，造成一名美军士兵受伤。随后，埋伏在附近的其他塔利班成员蜂拥而上，使用火箭筒和自动步枪与美军展开了激烈交火。这场原本由塔利班挑起的战斗共导致８名平民死亡，但数百名愤怒的当地居民，却再次将这一事件归咎于美国人，走上街头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美游行。

　　５．“无论如何，你都会被美军杀死”

　　采访结束一个多月后，记者从塔利班在加兹尼省的高级指挥官毛拉萨比尔那里得知，到目前为止，阿基尔和他的两名同伴还没有成功发动自杀式袭击，而他们中至少已有一人死亡。萨比尔说，当时，那名袭击者试图绑架加兹尼省的一名高级警官，但还未走到对方身边就被一枪毙命，身上的炸弹也没来得及引爆。

　　塔利班的大多数自杀式袭击者也像他们的这位同伴那样，并不能成功地发动袭击，只能让自己白白送命。“坦率地说，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是不合格的。”驻阿北约部队发言人汤姆·柯林斯上校评论道。也许，他的意思是，比起北约国家的特种部队来，塔利班武装进行的这种“特种行动”太“业余”。

　　然而，无论如何，看起来，塔利班并不打算放弃自杀式袭击这类“特种行动”。就像萨比尔这名塔利班的高级指挥官所说的那样，每一名加入塔利班的人，其实都在执行自杀式袭击的任务。“使用ＡＫ－４７自动步枪与美军的装甲车和飞机对抗，和穿上一件炸弹背心发动自杀式袭击并没有什么区别，”萨比尔说，“无论如何，你都会被美军杀死。”

　　相　关　报　道

　　塔利班“春季攻势”露杀机

　　近期，阿富汗境内的自杀式袭击事件，给阿富汗政府军警造成了重大伤亡。４月１４日，一名自杀式袭击者在霍斯特省首府霍斯特市袭击了边境警察，造成至少６名警察死亡，７人受伤。１５日，一名袭击者在坎大哈省驾驶满载炸药的摩托车，冲向一家美国私人保安公司的汽车，造成４人死亡，１人受伤。１６日，一名自杀式袭击者混入阿富汗北部昆都士市的一个警察训练营地，引爆了身上的炸弹，造成至少１０名警察死亡，２５人受伤，这是进入２００７年以来阿富汗北部发生的伤亡人数最多的一起自杀式袭击。

　　有分析认为，近期阿富汗境内袭击事件数量猛增，塔利班很可能已经展开了“春季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