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慰人心。每当遇事不顺时,我就会到附近教堂的野沙丘走走,那里各种各样的花儿迎风怒放。花草满目,沁人心脾,西南风从海上吹来,夹着一股咸湿味,海石竹、野豌豆、蓍草、小白菊、芒柄花及其他数十种花,却无忧无虑地摇曳低语,仿佛莎士比亚笔下的民间杂技团。
有些花儿我不认识,甚至从未见过。大自然荒野是一处陌生所在,但它的话语悦耳动听。这里繁花似锦,无与伦比,超越时间,不受秩序羁绊。野花是自由的标签,是对权威、栽培和除草的胜利。它们焕发勃勃生机。
所以,当我拿起英国园艺大师萨拉·雷文的大部头书《野花》时,我首先翻看的是花名索引而不是照片。实际上,这些名字就是一张张图画,它们记录了自古以来乡下人对自然的观察,反映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萨拉的足迹遍布树林、草地、荒地和溪谷,她到每一处树篱、沙丘、湿地、小巷和墙壁寻找。她看到了我无法见到的东西,一个贴地而生的世界,那里都是些无名花。“了解野花。”她说,“给你体验世界增添一种新方式。”
萨拉呼吁大家为她钟爱的朋友保留家园。战后以来,英国97%的低地荒野已消失。自1980年以来,1/4的树篱已遭破坏。湿地干涸,森林被伐,草场变成了水泥地。
但野花还是四处疯长。它们是大自然的流浪儿、幸存者、无政府主义者、自由职业者,在现代生活的恐怖下不屈不挠。我还注意到还有寻觅野草的都市一族。当萨拉像一朵孤云徜徉于荒郊野岭时,一群都市怪人却出现在垃圾场、铁轨旁,他们要寻找漂泊的奇花异草。英国自然主义作家理查德·梅比就是它们的崇拜者。
英国城市因为“去工业化”而焕然一新,它让人想起炸弹造就的战后废墟。在伦敦东部、英格兰中部、约克郡南部等地,都有大片适合外来物种生长的肥沃土地。数百万亩这类“棕色地带”如今都闲置着,它们的命运没有被纳入当局的新规划。于是,大自然成了它们的主人。
梅比掀开我们熟悉的城市的帘布,露出从外地迁徙来的物种。它们个个洋溢着自豪,这些野草就是播种者所说的“长错地方的植物”。它们是流浪汉、造反者,眼中没有市政法律。不知何时,大株的豕草、醉鱼草和柳兰,长进了空旷的工厂和运河边。异域花草来自全球,随着货物远道而来,散落到路边、铁路沿线。
野花备受珍视,而野草总是被人看不起。许多野花受到很好的保护,连公路和人行道都要为其让道。而野草必须遵守规矩。我的一位朋友曾驾车沿着路边撒罂粟籽,期待来年收获一片红色,一年后却发现统统都被当局的除草剂消灭了。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