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如何改变现代美国？

    夏天的周末，我的朋友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看到孩子仍围着消防龙头喷出的水玩耍时，不禁感慨，“看着他们就仿佛在看老照片”。这确实是人们过去常做的事情：炎热的暑期，喷出冰凉水雾的龙头附近不难看到孩子嬉戏的身影，那里成了他们的魔幻水上乐园。

    孩子在成长，生活环境也在改变：得益于空调的出现，夏天的城市不再像以往那般火热难耐。“老照片剧情”，出现在只有不到14%的美国城市家庭拥有空调的时期，而现在这一比例已达到87%。

    空调改变了美国人的生活。

    如今的我们，从有空调的房子走进有空调的车子，前往有空调的办公室和餐厅，已无法想象美国的夏天曾多么炎热。

    剧作家阿瑟·米勒创作的短片《空调尚未问世之时》唤起人们对没有空调的日子的回忆。短片描述了1927年纽约的夏天，在天气炎热的日子里，纽约街道变成露天集体宿舍。有人选择了中央公园，米勒这样形容当时的场景：“几百号人聚在一起，有单身也有拖家带口的。黑暗中不时传来宝宝的哭声、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以及湖畔女子偶尔发出的轻笑。”

    美国国家工程院将空调列为20世纪10项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截至1980年，美国拥有空调的数量比世界其他地区的总和还要多。当时，仅休斯敦在空调上的花费就达到6.66亿美元，超过一些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

    抨击空调过度应用的声音并不罕见，因为空调会导致环境问题和电力成本过高。那些指责空调是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的论调有一定道理，但生活在休斯敦的大多数人对此并不认同。

    空调对美国城市文化产生的影响毋庸置疑，美国作家亨利·米勒在1941年完成公路旅行后，以讽刺的笔调在《空调噩梦》一书中写道：“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完成了人与自然的分离。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的生活如美国般沉闷、单调。”

    空调对美国的建筑也产生了直接影响，永久性密封的窗户令房子看上去就像玻璃盒子。穿过现代化大楼，你会发现，过去墓地和剧院才有的无窗墙，已经成为美国建筑的主导风格。

    空调逐渐成为城市的必需品。在好莱坞的黄金时代，美国人涌进电影院，为了暖和在腿上裹一张报纸；百货商店里站在柜台前瑟瑟发抖的销售员和贫民露天市场头顶的骄阳形成鲜明对比；吃着快餐长大的一代比他们的妈妈更适应空调，到了60年代，许多南方人已拒绝光顾没有空调的商店。

    到了二十世纪70年代，空调正式在家庭普及，美国人的整个夏天都在沙发上度过——与纽约、亚特兰大和洛杉矶的同胞们看着同样的电视节目，远离公园和酒吧的约会，确切地说，是和志同道合朋友渐行渐远。不再重要的公共空间，在激烈的竞争中逐渐失去活力。游乐园停业、街道已不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园、门前的露台失去了社会功能。

    如今，夏天在纽约街头漫步就像走在汽车和商店的空调排气管之中，这座“空调之城”似乎在传递着这样的消息：如果你想持续感受凉爽，就要不停地购物。

    1965年，休斯敦阿斯托洛圆顶运动场建成之后，职业棒球——一项海风、阳光、绿荫和棒、球一样重要的运动——转到了有空调的塑料草地举行。这也标志着一个美国城市时代的结束——“纽约的每个窗户都是开着的。”阿瑟·米勒描述的日子已一去不返了。

    □美国《沙龙》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