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一种能处理、记忆和分享信息的东西——它可以生长,有属于自己的栖居地。从这简短描述来看,我们多数人会想到人,有人会想到某种动物,但几乎肯定不会有人想到植物。
以色列本-古里昂大学的布劳斯坦沙漠研究所,不久前发表的同行评议报告披露,某种豌豆类植物在干旱条件下,会向同处一块土壤的其他同类植物传递压力。换言之,它通过根部向其近邻传递有关干旱来袭的生物化学信息,驱使后者做出仿佛陷入类似困境时的反应。
奇怪的是,并不直接受到这种环境影响的植物接获信息后,当真正的不利条件发生时,它们能更好抵御外部变化。这意味着生化通信可以吸收它们的“记忆”,激发防御,当需要出现时做出适应性反应。
布劳斯坦研究所的发现,为日益发展的植物智能研究和神经植物学再添一砖。至少它应促使我们反思人与植物的关系。
植物虽然没有中枢神经系统,但具备最基本的学习和传递信息能力,将这种活物完全当作工具的做法,在道德上说得过去吗?我们冷漠对待在环境压力下挣扎的植物,而动物的苦楚却激起我们强烈的怜悯和同情,这对吗?
显然,同情或许不能成为植物伦理学的最合适理由。但有关植物的敏感反应、它们与环境和同类的互动,这些新发现足以破坏通常的那种简单化、不言自明的“吃得有良心”的方式。
因为,说到一种植物,这里不仅关乎“什么”,还关乎“谁”——它是环境中的一种行动者,有自身价值或善恶。这样一来,对食用植物之正当性的探究遭到了重构,我们抵达了饮食伦理学的最前沿。
从细胞和分子植物学的最新发现来看,人的饮食取向实际上是区分植物性的“什么”与“谁”,人类需要尽量保持后者的完好。这种区分有其自身理由:植物具有可塑性和惊人的再生能力,与动物不同,其不同部分的增减基本不会改变它本身形态。或许正因于此,具有“再生”属性的多年生植物,被人类当成大自然的馈赠,融入日常饮食之中。
在安徒生的童话“豌豆公主”中,公主在20层的羽绒垫子上度过了痛苦的一夜,原因不过是垫子最底下有一颗豌豆。读者从这里读到了公主娇弱的真实本质。希望吃得合乎道德,或许跟这种皇室的敏感一样。
伦理问题从来都不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的。它们使我们不舒服,有时候,当良心的刺痛太强烈时,我们甚至睡不着觉。被区区一颗豌豆搅得不自在,类似于某种伦理困扰,它无法以通常的道德语言和正义原则加以解释。
这种伦理并不指示如何对待豌豆或任何其他植物,但促使我们在思考和进餐时考虑到如何对植物说“是”的问题。
□美国Slate在线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