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怀念旋钮

    在数字化的世界里，曾代表人体工程学最高水平的旋钮逐渐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按键和显示屏。如今，能够把这种古典的控制装置带回我们的客厅、厨房和案头的，只剩下怀旧之情。

    我大学时主修政治，辅修心理学。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心理学就像现在的传播学一样时髦，但选修它通常是因为大部分内容毫无难度，没有多少需要认真对待的。

    有个讲座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主题是人体工程学。这是一门研究如何恰当设计机器、系统和流程，使其用起来更高效、更舒适的学科。那是个烂设计横行的年代，我对投入时间去改良事物的职业如此神往，以至于一度想成为一名人体工程学专家。

    这没能成为现实，我也从没遇到人体工程学专家。但我感觉到，人体工程学专家不是现代工业中的摇滚明星。尤其是在厨房电器上，人体工程学专家的声音绝对被忽视了。至少，从无数不可思议的奇葩产品来看是这样。

    一位认识大厨赫斯顿·布鲁门塔尔（Heston Blumenthal）的朋友刚买了台微波炉。他跟我说，布鲁门塔尔在自己家不用这东西，因为太复杂了。那肯定是一台非常前卫的微波炉。

    就简洁和符合人体工程学而言，最完美的控制装置当属老式旋钮。说老式，是因为旋钮在过去20年几乎消失了：音量旋钮、调谐旋钮、电视亮度旋钮……诸如此类。

    20世纪90年代中期，旋钮开始被上下左右箭头按钮取代，让你可以“逐步地”（有人或许会说“跳跃地”）调高或调低一级。这种按钮需要一个显示屏来向你展示调节情况，而过去，你的手和耳朵（两者构成一个完全直观的神经系统组合）就可以告诉你。

    出于可理解的原因，旋钮遭到淘汰。在前数字化时代，控制音量音调的旋钮是电位器，即机械可变电阻，你转动它们时，就可以平稳、相应地改变输出到扩音器的电量。

    完成调谐的是一个可变电容器，它也是纯机械的，由一叠相互啮合的翅片构成。当你转动旋钮，可变电容器改变电容，配合一个紧密缠绕的线圈，决定你收听到的频率。

    这两个部件都可以小型化。老式晶体管收音机都有微型音量旋钮和调谐旋钮。然而，当电子设备开始通过软件运行时，电位器和可变电容器变得多余了。水平变化和调谐能够在“固态”下实现，没有机械部件，这对制造商来说更省成本，看上去还有未来感。

    缺陷在于，软件控制这种方式并不好用，它繁琐、缓慢且不精确。积极采用全按钮控制的汽车收音机带来危险，因为它要求你把目光从道路上收回，眯着眼去看显示屏。

    几乎在一夜间，任何有音量控制——老式、但从人体工程学上说更加优越的选择——的产品，都被看成复古和怪异。

    1999年，波士顿音频工程师汤姆·德维斯特（Tom DeVesto）想做出一只仅有音量、调谐旋钮和简单调谐度盘的收音机。

    他说：“它用起来更顺手。其他人可能喜欢按键，但对我来说，旋钮才是更直观的控制方式。正如人类没必要重新发明车轮。”

    他刚开始向商家展示这款Tivoli One收音机时，买家们并不买账。“我记得其中一个人摇着头说，你必须有一个调谐度盘，一个显示器，能亮起来的，上面能看到一级一级的。”

    德维斯特说，他的收音机后来在全球售出超过1000万台，通常是在约翰·刘易斯（John Lewis，英国知名百货商店）这类较高档的商店卖掉的。今年，他创建了Como Audio，该品牌推出的收音机仍主打旋钮——即使当今老式组件几乎消失，但可以用旋钮模拟机械控制。

    德维斯特说：“你得想办法，让转动旋钮的人得到一些反馈，即便其真正用途是向计算机发送一堆0和1。”

    今天，旋钮仍然出现在一些昂贵的高保真音响设备和录音工程师的控制面板上，但很可惜，将旋钮之乐趣重新介绍给年轻一代的其他尝试不怎么成功。

    英国吉他音箱制造商Marshall去年推出一款手机，名为“London”，该手机有一个被称作“滚轮”的拇指控制旋钮。市面上仍能看到这款手机，但你不常见到人们使用它。

    LG在2013年推出了32英寸LED电视“Classic”，设有老式的开关、频道调节和音量旋钮，该产品更谈不上突破。Classic现在仍能买到，但它没有带来旋钮的回归。

    太可惜了。你转动的旋钮并不是什么返祖余孽，而是人体工程学的一大进步——尽管带有怀旧情怀。在完美的技术世界里，它们将重新成为轰动产品，而不是个复古玩意儿。

    （作者是《金融时报》专栏作家，有《情欲简史》《游击式营销傻瓜读本》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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