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肤成了我的监狱

    在多伦多，每次乘坐拥挤的电车、巴士或地铁时，我的邻座肯定是空的。这就像一张坏了的唱片，重复着同样的调子。有时候，我不介意有多余的座位，但也有时候，我觉得难堪、不舒服和气恼。我讲卫生，穿着得体，不爱多管闲事，人们却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害怕在我身边了。我是一名黑人男性。加拿大社会给人留下的是多文化的印象，实际上，这里存在严重的种族问题。

    之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姐姐对我说：“奥维尔，人家怕你。你是个身高6英尺、膀大腰圆的黑人。”

    姐姐说得没错，在电车、地铁或巴士上，人家不坐在我边上，因为他们害怕。

    我自欺欺人地以为黑人自我厌恶的问题不存在。法国伟大的精神病学家弗朗茨·法农曾在其开拓性的著作《黑皮肤，白面具》中，“身为黑人的亲身经历”那一章讲到这个问题。法农认为，黑人受到白人社会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社会对黑人的负面看法会影响他的心理。法农谈到一个白人小孩称他为“黑鬼”，以及他如何逐渐认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被视为别人应该害怕的人。

    黑人制造出一种说法：黑是美的。实际上，黑的形象是丑的，至少人们感觉上如此。做一名黑人男性，没有什么特别或美好的。相反，它意味着一种痛苦和羞愧的人生。黑人自我厌恶的问题通常从女性的视角描述。比如在纪录片《黑皮肤女孩》中，黑人女性讨论她们因为黑皮肤而讨厌自己。黑人女性作家出版的许多书籍、文章、纪录片和杂志描写了黑人的自我厌恶。黑人女性不怕讲出她们的自我厌恶。而出于某些原因，对于看不起我们自己的事实，黑人男性却保持沉默。

    不少黑人男性不想承认我们对自己的厌恶。连承认有这种想法都会被认为是软弱。我想，我自己的自我厌恶是从外部世界表现出来的。它产生于我在很多年轻黑人男性内心看到的那种绝望和苦闷。

    坦率地讲，我恨自己是黑人男性。虽然黑人喜欢夸大对自己的标签的热爱，但我恨自己“是黑人”。我不属于人们通常印象里的那种黑人。在通俗文化中，黑人男子在三个领域出名：体育、犯罪和娱乐。我讨厌说唱音乐，也不喜欢多数运动，但我爱听摇滚乐。我没有犯罪记录，跟犯罪分子没有联系。事实上，我憎恶暴力，讨厌与懒惰、不守纪律、小偷小摸的黑人青年相提并论。在多伦多，通常人们谈论黑人青年的时候，都是不好的事情。

    说实话，谁想自己是黑人？谁想人家怕你，不愿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坐在你身边？谁想长着黑皮肤、宽鼻子、大嘴巴，一大早醒来就遭别人的鄙视？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肤色就像一座监狱，这是我控制不了的，人家只根据我的长相来评判我。

    我不希望厌恶自己是个黑人。可是，我不能否认这是我的感受。我不想为自己是一名黑人而丢脸；我只想人家根据我的个性，而不是肤色来对待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