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书评家继续存在的逻辑

    互联网的兴起与对精英主义的质疑，让书评家们的工作不再轻松。要想维系自身的权威，书评家就要让自己变得比公众更聪明、更犀利——至少看上去如此。

    好几年前，在一场棋类比赛的间歇，那位与我对弈的先生自闲聊中得知我是一位书评人后，马上抛过来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让阁下的意见比鄙人的更有价值呢？

    当时，我能够做的就是岔开话头。如果我的棋友是一位木匠、或者物理学家、或者一位对冲基金经理，多半不会有人问，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判断比其他人的更有价值？尽管我知道，你一旦懂得如何弄虚作假，做对冲基金经理其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针对书评人的质问令人不悦，尤其是某些谩骂的词句，可以把你自认为深思熟虑的一篇书评“煮熟”。“人人都是评论家，”厌世的作家面对无礼批评时，时不时就会抛出这样一句老话进而逃开。而今，从现实来看，这话有几分道理。况且，这的确让那些专业评论家开始重新审视自身，让他或她在漫长的黑夜里无法入眠：我有什么特殊价值？

    笔者专业从事写作已经28年，写书曾是我某些时期的惟一收入来源。但如今，在只需要读一下匿名评论者或亚马逊书评的意见就可以下单的情况下，谁还需要专业评论家的意见呢？“沉闷、冷酷和费解。这是个无情的故事，我发现自己无法强烈地同情任何一位主角，也不关心他们的命运。”一位在亚马逊购书的顾客就《尤利西斯》如是写道。我们应该脱帽致敬，因为她至少尝试去阅读了，而且，正如她接下来所说，这本书并不适合所有人。

    不管这条留言是否出自“枪手”，在互联网时代，找到大量对同一本书做出的、粗鲁和恶意的评断并不费力。当然，亚马逊上也存在较为中肯的评论，可供支持者援引。

    这是个如何定义并感知权威的问题。在互联网上留下评论的意义，在于将这样一个事实广而告之：人人平等，任何能上网的读者都可以畅所欲言——请各尽其能。尽管如此，阅读一本书的书评时，我想要的依然是获知比自己聪明而且更懂阅读的人是怎么想的。

    正如作家马丁·艾米斯所指出，所有的评论家都应当铭记在心：文学评论必须用相同的媒介即语言来回应被评论的作品。你不能画一幅画，也不能跳一支芭蕾舞。如果你要敲打艾米斯新著中的不足之处，你就得使用他所使用的同样的工具；反之，如果你的工具生锈了，或者是廉价品，或者是劣质品，那么，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不胜之地。

    这并不是自夸，暗示本人的工具是最闪亮、最锋利的，但它们一定要足够好，足以让我保持言辞的精准犀利，但愿我们交好运，因为当今所有的书评人都觉得自身是“文化煤矿中的金丝雀”。最理想的评论家，是那些能熟练操作词藻的人，是那些做了足够研究从而知道作家何时剽窃自己或他人的人，再或者就是那些做过大量功课、视野广到足够进行同类对比、意向对比、必要时甚至进行跨年代或跨文化对比的人，以及那些能够适当地“唱赞歌或插匕首”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面对意外的或新的惊喜及疑惑时，心态应是开放的。

    于是，我无奈地重新关注起“精英主义”的内涵，我怀疑，精英主义将成为这篇文章网络版上的一个关键词。这也正是那位棋友对我发难的缘由所在。但我宁肯相信，除非他成心表现得那么无礼，言外之意无非是：“为什么我不能去写书评挣稿费呢？”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为什么不去试试？你只需要像大多数人所做的那样，从把你的文字直接发给负责阅读版面的编辑开始，而不是光在亚马逊上做文章——赶快行动吧，趁我们现在还有阅读版编辑。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