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没有赢家

    朝鲜战争让各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死伤上百万的战争，没有谁是胜利者，尤其是在缅怀在战争中逝去的那些人们的时候。

    7月27日是朝鲜停战协定签署纪念日，而今年是朝鲜停战60周年。60年一甲子，需要深刻反思这场战争，止戈息武，需要交战双方超越胜败来看待这场战争给彼此带来的冲击。

    从双方纪念活动的举办形式看，朝鲜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但恩怨未消，时间并没有冲刷掉敌我的壁垒。时隔60年，这场没有从真正意义上结束的战争，并没有赢家，各方一直陷入一种零和的博弈之中。人们能否期待下一个甲子会有一种新的朝鲜半岛秩序呢？

    美国总统奥巴马首次参加朝鲜停战纪念日，并对这场战争发表了看法，认为这是一场不该遗忘的战争。它既没有像二战那样激励美国，也没有像越南战争一样撕裂美国。对美国而言，朝鲜战争在“不好与不坏”之间，但更重要的是，无论二战还是越南战争，已经或正在成为历史，朝鲜战争却一直是现实。美国与越南的关系日渐热络，连美国防长都可以访问金兰湾，越南战争正在成为历史。朝鲜战争的影响则一直存在着，从这次停战协定60周年纪念日的举办，便可窥见一斑。

    奥巴马提出一个新论点，认为朝鲜战争并没有打成平手，韩国是胜利的一方，因为韩国人民获得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奥巴马的论断是否能够获得韩国民众的认可，尚不可知。奥巴马的结论更多的是为美国出兵朝鲜，并在朝鲜战争之后长期驻军韩国提供一个说得通的理由。英国战略学家利德尔·哈特认为，需要从战后的地位来衡量战争的成果，这似乎为奥巴马的结论提供了理论依据，但需要注意的是，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朝鲜的人均GDP并不低于韩国。韩国政治经济的起飞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的，1993年金泳三作为民主化改革后的民选非军方背景的总统上台，进一步促进了经济发展。而彼时距离朝鲜战争停战已经有40年了，奥巴马关于韩国是朝鲜战争胜利一方的说法，实在有些牵强。

    从政治经济发展模式的角度来看，奥巴马的结论并非空言，即市场经济对计划经济（或指令经济）的胜利。朝鲜战争作为冷战中的第一场热战，也是两大阵营之间的较量，更是现代性两条道路之间博弈，源出于欧洲现代性的两大分支：指令经济体系和市场经济体系之间的搏斗。朝鲜战争的一大后果是划分并固化了两大经济社会发展模式的边界，三八线南北呈现不同的政治经济景观。在此后的几十年中，朝鲜从中苏两大国中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援助，获得了比较快的经济发展速度，在韩国经济起飞之前，很难说韩国是获胜一方，直到朴正熙主导下的“汉江奇迹”为韩国经济的腾飞奠定基础。

    在美苏激烈对抗的冷战时代，处于夹缝中间的小国的自主性有限，直到70年代，两大强权之间的冷战事实上已经完结，日本、欧洲的经济起飞以及中国的改革开放成为影响世界格局的关键事件，实际上也改变了世界经济政治的走向。市场经济体系不仅在美国阵营中存在，也成为中国的选择，而苏联的解体不过是对市场经济体系的“政治确认”。苏联解体也让朝鲜失去了至为关键的经济援助，尤其是能源的输入。冷战的终结让朝鲜成为市场经济世界中的孤岛，也成为冷战的化石，以及朝鲜战争的固守者。

    从90年代至今，东亚已经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极，当然朝鲜除外，韩国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突破了“中等收入陷阱”，而且向高收入国家行列迈进。当下的朝韩成败一目了然，但是韩国的成功是否拜朝鲜战争所赐呢？想必连韩国人都不会认可。真正从朝鲜战争获益的是日本，不但减轻了对日本的制裁，而且军需订货刺激了日本的经济重建，但是上个世纪90年代之后，日本经济低迷，显然，日本的现状与朝鲜战争已无关联。

    战争对于参战方而言，已无成败可言，尤其是在60年之后。从个体的命运而言，韩国人的生活确实令人艳羡，但是从国家叙事来看，韩国怎么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呢？这就如同美国内战若打成了平手，国家一分为二，若北方比南方更富足，能说北方是获胜一方吗？成败的背后是敌我的区隔，奥巴马的这番言论也代表了目前朝鲜半岛的现状，敌我观念依然是和解的根本障碍，若没有彼此的和解，朝鲜半岛难有和平可言。

    中国国家副主席李源潮前往朝鲜参加停战协定纪念活动，第一次明确向金正恩表达了中方关于“坚持实现半岛无核化”的立场。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折中的态度，既恢复中朝高层往来，又对朝鲜的核试给予警示。朝鲜战争让各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死伤上百万的战争，没有谁是胜利者，尤其是缅怀在战争中逝去的那些人们的时候。

    冷战已经结束20多年，朝鲜战争结束已经60年，朝鲜还有必要继续坚持在战争中的存在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