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穷人，才能战胜贫穷

    真正希望根除贫穷者，不应该拒绝走进穷人的生活。

    自打贫穷一出现，外界就产生了以约定俗成的方式刻画穷人的冲动。他们频繁出现在社会理论及文学作品中，被描述得有时懒惰，有时上进；有时高尚，有时鬼祟；有时愤怒，有时顺从；有时无助，有时自强……穷人通常只是作为励志剧或悲剧的主人公，或令人钦佩，或惹人怜悯，而不是某种知识的传播者，人们更不会咨询其想法或计划。

    贫穷经济学常常与穷人经济学相混淆，因为穷人几乎一无所有，他们的经济状况一般也无人关注。这种漠视严重影响了消灭贫穷之战——扶贫政策方面充斥着泡沫。要想真正取得进展，就必须摒弃将穷人的形象固化的习惯，花些时间真正去了解他们的生活。

    从泛泛而论转向具体剖析，还有一个好处：藉此了解穷人是怎样做出选择的，进而理解他们的特殊性：除了手里没多少钱，他们在生活上同别人是一样的吗？如果穷人的生活果然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们是否会因此掉入“贫穷陷阱”？

    尽管尚未根除贫困，我们知道，有些事实或许可以为今后的扶贫工作提供启发：

    穷人通常缺少信息来源，相信错误的事情。他们不清楚接种疫苗的好处，不明白基础教育的重要性，不知道该使用多少化肥，不知道政治家们每天做些什么。有朝一日，当他们发现以往的信念是错误的时候，往往会错上加错，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一条信息就可以带来巨大变化，当然，这条信息必须具备以下特点：必须是人们尚未知晓的；发布方式必须是简单而有吸引力的；信息的来源必须可靠。

    穷人肩负生活中的多种责任。他们没有自来水，当市政府对水进行氯化时，不能从中受益。他们买不起速溶强化麦片，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确保自己及孩子们得到足够的营养。他们没有自动扣除功能的储蓄项目，如退休计划或社会保障，因此要竭尽全力攒钱。

    这也说明，只要有针对性地做些调整，穷人的生活就会得到很大改善——降低加铁/碘盐的生产成本；提供存钱容易但取款代价稍高的账户；在自来水昂贵的地方提供清毒剂以作净水处理……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

    一些服务穷人的市场正在消失，或是令穷人处于不利地位。技术创新或制度创新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如小额信贷，又如电子转账系统（大幅削减银行成本）。不过，我们应认识到，这类市场的兴盛不仅需要靠自身的努力，有时还有赖于政府的支持。

    穷人不会因为不堪回首的历史而注定失败。在印度，一位高官告诉我们，村里的教育委员会成员包括优秀生的家长和差生的家长。当被问到如何评定好坏学生的标准时（直到四年级才有考试），那位官员立刻转移了话题。由于惰性，许多类似的荒唐规定还在生效。

    若策略正确，不改变现有社会及政治结构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对管理和政策加以改进。确保每个人都来参加村庄会议，对政府工作人员进行监督，并将信息与民众分享，向人们说明医疗保健中心的准确工作时间，他们应当拿到多少补助……那么，小的变革便会实现。

    最后，穷人能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最终经常变为“自我实现的预言”。孩子们放弃上学，是因为父母认为他不够聪明；水果店老板不努力还贷，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会负债；护士不上班，是因为没人对她们在岗位上抱有期望。

    反之，当看到村里出现了女官员，村民们不仅不再歧视女政治家，甚至开始认为自己的女儿也具备这种潜力。成功能带来良性循环。当一种情况得到改善，这种改善本身就会影响人们的信念和行为。因此，在启动一个良性循环时，不应害怕额外的付出。

    如果拒绝懒惰和公式化的思考模式，如果能倾听穷人的心声、理解他们的逻辑，我们就会发现导致贫穷的真正原因，拟定对策，让全世界再没有人每天依靠几十个美分度日。

    摘自《贫穷的本质》，中信出版社2013年4月，标题和提要系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