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人的关塔那摩记忆

    从无辜被捕的厨师到令人侧目的“将军”，艾哈迈德·伊拉齐迪凭借坚强的意志，走出世界上最可怕的监狱，以自己的见闻对西方的“反恐”策略进行了讽刺。

    5年前，艾哈迈德·伊拉齐迪在古巴关塔那摩监狱受到非法拘禁和非人折磨，如今，他携新书《将军》而来，用充满画面感的语言再现了所有遭遇。

    书中有两个故事尤其令人难忘：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他受到了疯狂而残忍的逼供：整夜整夜地被剥夺睡眠，一顿又一顿的殴打和长时间单独监禁。尽管如此，他还是以超人的勇气和置之度外的心态挺了过来。第二个，作者并没有详述，那就是导致他被关押在关塔那摩的、超乎寻常的个人决定。

    1984年，伊拉齐迪离开位于摩洛哥的家乡，去伦敦寻求发展。从洗碗工干起，他终于成了一位大厨，在雾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后来，伊拉齐迪与一位同乡姑娘结了婚，开始了往返于摩洛哥和英国的生活，直到2001年，发生了那件震惊全球的大事。

    伊拉齐迪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咖啡馆里看到飞机撞上双子塔的情形。几乎同一时刻，他得知自己的小儿子被诊断患有心脏病，于是决定回家照顾儿子。伊拉齐迪辞去了在英国的工作，但在返回摩洛哥前，考虑到今后的经济来源，他想到从巴基斯坦引进一批银饰品卖掉换钱。于是，“9·11事件”发生仅两周后，伊拉齐迪坐上了飞往伊斯兰堡的班机。

       在巴基斯坦的最初几天，伊拉齐迪被电视中播放的美国轰炸阿富汗的画面震撼。恍然间，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知道阿富汗人民需要帮助和慰藉。把银饰的事情全然抛在脑后，他毅然决定潜入最危险的地方，“受到无法自控的冲动所驱使，”来到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交界的施图哈姆山脉，花掉大部分积蓄雇了个司机，让对方载他到阿富汗的贾拉拉巴德。他顾不上那里是美国重点攻击的城市，只是一心想着，自己的厨艺也许对难民有益。

    轰炸为伊拉齐迪的战地生活拉开了序幕，他亲眼目睹一架战斗机向一辆满载妇女和儿童的巴士投下炸弹。这个被封锁的国度里没有朋友，只有恐慌。读伊拉齐迪的文字，你时而会为他在这趟冒险旅程中表现出的机智而折服，时而有感于他的叙述很有逻辑性，却没在之所以成行的原因上多下笔墨。但至少你能逐步理解：为什么在一系列兜兜转转后，他会被巴基斯坦警察作为某种交易筹码卖给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导致他在伊斯兰堡机场的休息室被捕。也许，美国人想探究他来到此地的古怪动机背后有什么别的危险企图？

    对于关塔那摩这座可怕的海上监狱的情况，我们从其他纪实作品中有所了解。不过，此番帮伊拉齐迪成书的，是南非著名人权活动家兼作家吉莉安·斯洛沃，后者的细腻笔触令我们对西方以“反恐”为名的恶行产生了更深的了解。因为能讲英语，也因为自己的遭遇唤醒了心中不服输的气节，伊拉齐迪不知不觉成为了750名被拘留者的非正式领袖。他组织囚犯进行各种抗议，包括绝食和撕裂囚服等。日子一长，这个原本只会做快餐的厨子有了新绰号——“将军”，无论是在狱卒还是在审讯他的人眼里，他都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伊拉齐迪对自己的信仰深信不疑，他甚至背下了一半的《古兰经》。他愈发感到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反复的毒打算什么？持续不断的侮辱或是折磨人的噪音，都无法将他摧毁。他甚至领导狱友获得了一些小小的胜利——与狱卒谈判成功，争取到多分配一些卫生纸、暂时停止脱衣搜身、对祈祷者尊重，或是改善食物质量等这样那样的权利。

    大多数日子里，他被纠问同样的问题，意识到可能因此再也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仍坚持拒绝诬陷他人。终于，辩护律师搜集到了证据，证明伊拉齐迪被控在基地组织接受训练期间，一直在伦敦担任厨师。本书主人公遂获得无罪释放，辗转回到了摩洛哥的家。

    读这本书，你会发现，“普通人原来不普通”这样的句子根本不足以形容伊拉齐迪。他的故事是如此曲折和残酷，超越现实而显得非凡。他不得不倾诉，读者则听得欲罢不能。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