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主义诗歌也可以很鲜活

    “各种意象从词句中蹦跳出来，读者或听众首次接触他的诗的时候，立即会感到它们是无比鲜活的。”

    召唤神灵的咒语、祭神所用的供品，在很多人的印象里，神秘主义诗歌就像这类事物那样远远地脱离日常生活。然而，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的作品却是如此富于现实感，好似以简单的图形勾画出天地万物。特朗斯特罗默的成功，牢固地扎根于他对自然和人类心理的近距离观察，他从不把自己的诗作当成让人费解的“智慧的金砖”，而是喜欢经由对现实的不断描绘把它们升华到意识形态层面。正如在《冬天的目光》一诗里，他写道：

    我像一把梯子倾斜着，把脸

    伸进樱桃树的第一层枝叶间

    在被阳光敲响的色彩的钟里

    我比四只喜鹊更快地消灭了殷红的果子

    认为人的情感状态会随着季节而变化，是最传统的关于“诗意”的想法，但这样的“诗意”只能被时间任意摆布。相反，在特朗斯特罗默的诗里，冬天以超现实的速度径直飞来，他的描绘，使我们从虚拟和现实两方面对这个季节有了新颖的理解。

    让意象自词句中跃出

    作为一位来自非英语国家的诗人，特朗斯特罗默在有生之年深受英美诗歌爱好者欢迎，实为难得。其实早在上世纪60年代，特朗斯特罗默就开始与罗伯特·布莱和美国“深度意象派”诗歌相联系。到90年代早期，很多英国诗人也开始理解这位瑞典同行。而今，罗宾·富尔顿的英译本《新诗集》（除了特朗斯特罗默的名作，还收录一些俳句和散文形式的回忆录）的再版必将掀起新的浪潮，使更多公众为阅读和鉴赏他的诗而着迷。

    在富尔顿撰写的序言中，他对特朗斯特罗默创作风格的描述十分精到：“各种意象从词句中蹦跳出来，读者或听众首次接触他的诗的时候，立即会感到它们是无比鲜活的。”

    特朗斯特罗默追求完美，但不喜喧哗。他曾经这样描绘一名诗人：“他的一半沉入想象，在那儿/他旅行，既是鹰也是鼬鼠。”通过威严的鹰和沉默的鼠，暗示了诗歌创作既需要崇高的抱负，也需要不求闻达的勤奋。此外，特朗斯特罗默的诗充满了对“忙里偷闲的时刻”的向往，在那样的场合，他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加提防：“我把手放在门把上/为房子把脉”，或者“我站在星空下/感觉世界在爬行/进出我的大衣/就如在一座蚁山上”。

    场景如梦境般切换

    仍拿鹰与鼬鼠这对事物来说，它们体现了特朗斯特罗默诗作的特点——大量描绘相对应的事物。这一点，富尔顿在他的译本里也多次强调——光明与黑暗，自我与他人，睡眠与清醒……诗人总是让它们成双成对出现，使读者在简短的语句中得到对多种领域的广阔体验。在诗作《独自一人》当中，他就使用了这种技艺。该诗的第一节描绘了一次车祸：

    它们耀眼得我无法前行

    透明的恐惧如同漂浮的白蛋

    几秒钟变得如此漫长，似乎它们在生长

    长成医院的大楼那样庞大

    接着，撞车之后，叙事者意识到自己仍然存活的一刹那，诗突然转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在冰冷的东约特兰原野上

    我已经跋涉了很长（多）时间

    却从未发现哪怕一人

    显然，《独自一人》余下的部分，是诗人对孤独的重要性和置身于人群中的害处所做的冥想，最后仍以两个相反的词收尾：“很多”和“一人”。对比法在这首诗里再度得到应用，带来一种强烈的震撼。诗中没有任何关于场景突然改变的解释——实际上，特朗斯特罗默的任何作品中包含的意象，都可以像梦境一样自由切换。

    诗歌这种文学形式，要让读者痴迷是非常难的。将这种痴迷用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就更需要精妙的手法了。这不仅考验原作者的水平，也对译者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在把特朗斯特罗默的优秀作品译成其他文字的时候，必须有独特的鉴别力才能让它不易令人忘怀，使它深刻、清晰，永久地改变外国读者对世界的理解。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