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论者为何悲观

    在技术乐观者看来，欧洲的生活标准冲到了不可想象的水平，知识分子却还整天谈论没落和灾难迫在眉睫。

    有一天，我偶遇曾在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共事过的一位朋友。他问我，为什么你写的专栏总是那么悲观？我起初否认，但他指出，我最近出版了《零和未来》（Zero-Sum Future）一书，书名就散发着末日气息。

    于是我向他解释。现在西方世界遭遇严重的经济和政治问题。欧洲深陷债务危机，单一货币命运堪忧，欧盟的社会稳定恐将不保。美国控制不住预算赤字，还得面对政治幼稚病和明显的国家衰落感。

    诚然，亚洲新兴国家（尤其是中国和印度）仍有许多值得嘉许。但政治和经济权力从西方流向东方本身就加剧了国际紧张。美国与中国之间变得日益公开对抗。这导致合作解决国际重大问题——从气候变化到失败国家及全球经济失衡——难上加难。

    但是，我提出的理由越多，就越感到不安。或许我没说到点子上，光亮只是暂时的丧失。长远来看，也许人类真的是不可逆转地迈向更加繁荣、和平的将来。

    我以前的另一位同事马特·里德利就持这种看法。里德利先生最近出版了一本好书，题目是《理性的乐观者》。在他看来，全球人口不断膨胀，但历史总是不乏技术变革，随着通讯的改善和贸易的扩大，生活水平会越来越高，人们活得更长寿、更富足。尽管战争和饥荒不时来袭，但放眼长远，每个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例如，现在墨西哥人的平均寿命已超过1955年时的英国人。

    有人说，气候变化会给世界带来灾难，里德利对这种看法表示怀疑。他认为，纵观历史，技术进步经常让那些悲观论者闹笑话。众所周知，18世纪经济学家托马斯·马尔萨斯曾预言人口增长会导致饥荒，因为他认为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新增人口。但他未能预见农业革命会增加粮食产量。里德利说，后世的马尔萨斯们一再犯同样错误——“他们预测将来总是不考虑技术变革，因而得出可怕结论”。

    比尔·盖茨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技术乐观者。他十分清楚地认识到科学挑战的复杂性，世界面临如粮食供应或气候变化等问题，但他认为这些问题迟早会得到解决。曾有人跟我讲过有关盖茨先生的一件事，此事虽可能是道听途说，但似乎恰恰反映了他的观点。这位微软公司的创立者曾对20世纪以来人类所取得的进步大唱赞歌。“那第二次世界大战呢？”有人反驳。据说，盖茨先生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呀，也会出现一些反常。”

    在真正的技术乐观者看来，世界大战只是暂时的反常。里德利写道：“从1875年到1925年的这50年里，欧洲的生活标准冲到了不可想象的水平……知识分子却整天谈论没落、衰落和灾难迫在眉睫。”他引用了不少例子来证明这些悲观论者的荒谬。但是，1875到1925年间也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接着是大萧条，如果有人记得这些事实的话，他可能会认为那些傻傻的老知识分子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我想，这正是我对那些批评人家是“悲观论者”、甚至“末日论者”的人士的回应。一切都要看我们讲的是哪个年代，你是为政治担忧还是醉心于技术。长远而言，我想马特·里德利和比尔·盖茨等技术乐观者是正确的。世界会变得更加富有、和平和繁荣。只是一路上可能也会出现一些严重的“反常”。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