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要保持自己的尊严是不容易的。就像寄居蟹长大后不能继续呆在原来的贝壳里那样,他们必须尽力寻找最佳的庇护所,还得抢在觊觎这个庇护所的同类之前。
在大卫·彼兹默兹基斯的长篇小说《自由世界》一书中,一对傲慢的苏联籍犹太人夫妇于1978年到达罗马,在寻求赴美签证时被惹火了,因为情况通报部门的一位职员要求他们提供“受迫害的故事”。“我们需要这种东西吗?”那位妻子问。“没人说你们需要,”该职员解释道,“可那些美国人需要。你们是在申请难民身份。要成为难民,就必须受过迫害。”对此,那位妻子愤怒地反驳:“整个国家都受到迫害!”
她应当明智一些,而不该那么容易上火,还得了解程序,就像那位职员所做的那样。后者名叫亚历克·克拉斯南斯基,本来也是作为难民来到罗马的。他不爱出风头,但阴差阳错地获得了这份工作,从而增加了得到签证的机会,以便成为“自由世界里的自由人”。
然而,这个抽象的概念对流浪者意味着什么呢?它能够让他们决心离开一个熟悉的世界吗?
彼兹默兹基斯对这些问题都有答案。他1973年出生于当时仍属苏联的拉脱维亚,1980年随家人移民加拿大。在《自由世界》一书中,他回顾了上世纪70年代苏联籍犹太人的一次移民潮,成千上万的人前往欧洲、以色列和北美。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未刻意美化笔下那些困惑而利己的人物角色,仅仅赞扬了他们的坚韧不拔以及偶尔才会出现的勇气。
《自由世界》主要描写克拉斯南斯基一家三代人辗转于欧洲诸国的漫长旅程。在罗马,他们和其他移民一起,在苦盼前往澳洲、美国或加拿大的签证期间,互相争夺住房、资源和社会关系。他们把以色列作为最后万不得已的选择,私下里都同意亚历克的说法,“若是在黎巴嫩、埃及或其他子弹满天飞的地方被杀掉或者残废,离开苏联就毫无意义了。”
彼兹默兹基斯一开始就推翻了对移民理想主义的陈腐预期,而是用同情来修饰他的黑色幽默,尊重每位角色的个人历史、动机和信仰。整本书中深藏的主题是对家庭的忠诚。他笔下的角色似乎很自私,但又会故意损害自己的幸福以确保后来者的幸福,以证明早到者的牺牲是值得的。作者让我们看到,尽管这些移民玩世不恭、无可奈何,尽管他们背井离乡,但他们知道为什么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知道为什么做这一切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