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职场轮回中激流勇进

    现在的初级员工就是以后的资深员工，现在的资深员工就是以后的退休员工。无尽的职场轮回中，新人有新人的苦闷，前辈有前辈的遗憾，最不可取的就是论资排辈。

    20年前，我进入报社工作，成为初级员工。我被分到国际部，每天都得给一个愤怒的驻外中年记者打电话，这位记者驻守在一个遥远的城市，他非常讨厌那里。

    当时，我刚离开校园，不懂怎么跟中年人说话，很快惹怒了这位记者，他开始训斥我。有一天，当他又对我说我有多么白痴时，我答道：“你说得没错，但不必这样大呼小叫。”结果，对方骂得更凶了，还让我把电话转到我上司那里，对后者喷吐怒火。

    光阴似箭，如今我也人到中年，常常忆起当年那些中年同事。有些人很可怕，有些则让人如沐春风，让我了解到身为前辈的职场艺术，秘诀是：把初级员工当人来对待。

    初级员工有太多东西要学。我头一天上班，到了下午5点半，发现大家没有准备回家的意思，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大人的职场生活。彼时的我在业务上一无所长，有一回实在写不出稿子，只得在内部信息系统上提问，有谁听说过“吉尼斯丑闻”事件？结果，每个人都说听过——它指的是上世纪80年代英国最典型的企业丑闻，那会儿我还在念书呢。

    职场“菜鸟”的身份可以让你了解同事的性格，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虐你，只要他们乐意。有些人成天板着脸、摆架子，因为他们深信“我职责艰巨，我才华横溢”，这在白种中年男性群体中非常普遍。他们有种过时的错觉——所有重要的工作都应交给白种中年男性。

    我的同龄人的遭遇也相似。一位友人是很有天赋的图形设计师，某日，他礼貌地提醒上司，他的薪水实在太低了。后者当场回敬：“你才29岁就能进我们公司了。光是来这儿上班，还不够你骄傲的吗？”这位朋友微笑着谢过，从中学到了非常有用的知识：他的老板是个守旧的老古董。他很快辞了职，在公司的竞争对手那儿拿到了高级职位。

    照我说，即使是无知的初级员工，保不齐也掌握着有用的东西。1995年，我是报社大楼里少数发过电子邮件的人。我刚在大学里触及了一些最先进的东西。当时我刚结束了对几个国家的深度旅行，那些前辈因为拖家带口，没法这样做。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中年同事请我共进午餐，就共同关心的话题从我这儿汲取信息。我们就此成了朋友。现在他已半退休，我成了典型的中年男人，拥有些许提携后辈的权力。于是，我也开始效仿这位前辈的做法。

    我逐渐知道了什么是成年人的生活。一天晚上在酒吧，一位前辈突然告诉我，他的妻子身陷邪教，他的婚姻快完了。慢慢地，我发现了办公室里看不到的情节：癌症、酗酒、偷情……但无论遇到什么，第二天早上，人们还是得神色如常地出现在各自的办公桌前。

    另一位前辈直接影响了我的职业生涯。他知道我不喜欢写企业类报道，索性建议我炒老板的鱿鱼。我反驳：“你也不喜欢你的工作，为什么不跳槽？”他长叹一声：“我要还贷款，还要养两个小孩。可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不如归去。”于是，我真的辞职了，在外面镀金数年后卷土重来，在同一家报社获得了更理想的职位。

    这也是资深员工经常忽视的方面——现在的初级员工就是以后的资深员工，而现在的资深员工就是以后的退休员工。20年前，大多数记者是自愿退休，拿了几十年丰厚的酬劳后，他们年过五旬便荣归故里。还记得某个周五的下午，某张办公桌旁停了一辆饮品推车，大家轮番向桌子的主人敬酒，目送后者飘然而去。此君还清了房贷，孩子顺利上了大学，随着他淡出媒体江湖，他对新闻事业的贡献基本被人们抛诸脑后。这，就是一名记者的轮回。

    如今，轮回的速度更快了，尤其是对中年男性来说。老板们热衷于用便宜的“千禧一代”换掉老家伙，年过五旬却饭碗不保的苦闷职场中生代成了时代的特征。避免这种命运的最好办法是向后辈靠拢，征求他们的看法，还有，记得在你离开办公楼前向他们要电邮地址。

    （作者是《金融时报》记者、编辑、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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