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感受“高野山信仰”

    对于从日本各地赶来的普通百姓来说，高野山不仅是一处宗教圣地，也是一处可以脱离纷扰日常，获得身心清净的暂时休憩之所。巡礼“奥之院”既是出于对圣人的敬畏，也是出于求得赐福的私心。

    说起日本人的宗教信仰，我的脑海里最容易浮现出的无外乎“神道教”3个字。如果涉猎深些，你会知道，他们在结婚的时候，可以选择在神社里的“神前婚”；元旦那天会去神社做“初诣”——新年里的初次参拜，于是更坚信“日本人普遍信仰神道”的这个说法。

    然而，大家很容易忽略一个事实：日本的许多神社里有寺庙，寺庙里常有神社。笔者不是要讨论日本的神道与佛教地位的高低，也不是要为中日两国的民间宗教信仰找一个联结点，只想通过2015年的一场盛大的参礼，呈现日本普通民众在处理生活与宗教信仰时的一种态度。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尽人皆知之语，在日语中有特定的意译文——弘法大师也有写错字的时候。由此推断，弘法大师（空海，774～835年）在日本是位家喻户晓的人物，也是日本书道大家，其作《风信帖》被誉为日本国宝，据说，他的书法风格和王羲之相近。

    空海毕生的最大成就不止于书道，他是日本佛教宗派之一真言宗的开山始祖，也曾是遣唐使中的留学僧。804年，空海前往大唐，翌年师从长安青龙寺惠果阿阇黎，学习真言密教奥义。大家较为熟悉的藏传佛教来自于印度后期密教，而今日的日本真言宗源于印度中期密教。禀赋过人的空海于806年学成回国。可是因为他未达到为遣唐使设定的20年的留学时间，回到日本后被禁止进入平安京（现在的京都）。直到809年，嵯峨天皇继位，情况才有所改观。

    816年6月，空海抱着两个理想，向天皇请求于高野山开辟道场。首先，他希望能有一个地方让他潜心“为国家社会的安宁、居住于此的老百姓的幸福”祈祷；其次，他需要一个地方可以培养“为国家社会的安宁、居住于此的老百姓的幸福”奉献的人才。

    今年，高野山的开创迎来了第1200个年头。为此，4月2日至5月21日，高野山举办了多场特别法会。

    身在大阪的笔者，从年初起即在各种公私场合听见人们议论这场百年一遇的纪念盛会。而高野山所在的和歌县与大阪府临界，岂有不去感同身受的道理？5月的一天，笔者有幸踏入了这座圣山。

    真正的高野山道场其实是群山包围的一块平地，如今，这里已发展成集各种生活设施为一体的佛教小城，甚至有小学、中学和大学。117座寺院点缀其中，其中52座为参拜者提供住宿。

    空海筹备高野山道场时，首先筹备起来的是“坛场伽蓝”。其上堂、塔的建立，基于真言宗思想，倾注了空海的大量心血。而“坛场伽蓝”的整体布置，体现着密教“胎藏曼陀罗”的宇宙观。由于高野山海拔近千米，雷击灾害频发，这里最主要的建筑，比如金堂、大塔等已不复原貌，如今所见均为昭和年代重建。金堂正前方的中门，更是在1843年毁于大火之后，于今年重建。

    另一处必到之地，非“奥之院”莫属。由“一之桥”开始，是长达2000米的参道。路边植满树龄逾百年的杉树。林间密布着逾20万座墓碑，有官家有庶民，其中就有德川和丰城家的部分遗骨。可见，古往今来，高野山在日本渊深源厚。

    过了“御庙桥”，进入“圣域”，游客不得摄像和大声言语。走到尽头，就是“御庙”，即弘法大师入定之地。据说，弘法大师直至今日，仍以肉身生在这世间，祈福众生，援救众生。每日会有一位维那的仕侍僧，向大师奉上衣食。

    对于从日本各地赶来的普通百姓来说，高野山不仅是一处宗教圣地，也是一处可以脱离纷扰日常，获得身心清净的暂时休憩之所。巡礼“奥之院”既是出于对圣人的敬畏，也是出于求得赐福的私心。

    这一天的高野山之旅，让笔者体验最深的是日本人对高野山信仰的热忱。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真言宗的虔诚信徒，却一定可以说明他们对高野山的敬重。你要问他们为什么要来高野山，出现频率最高的回答可能是因为1200年的历史；稍微深入一些，他们会跟你说空海说弘法大师。但他们不会向你摆金刚界、胎藏界这些流派。他们的关注点是，借这百年一遇的契机，向圣贤祈福，以佑护自己与家人平安顺利。

    在大多数日本民众看来，神道与佛教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他们对生活的态度。有所敬畏，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高野山信仰”就是这样的态度在变迁与保留的更迭中，延续到1200年后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