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业是实体经济的反向指标？

    国家能否持续发展，不只看银行业有多风光，还得看实体经济领域能否优秀企业层出不穷。如果没有企业的发展，银行的风光也难以持久，日本在这方面已有教训。

    上世纪80年代末笔者出国求学之前，在国内从未与银行打过交道，每月去邮局取家里寄来的汇款，有一个邮局存折，仅此而已。记忆里，当时国内没什么像样的银行，从外观看去，银行跟一般商店并无多少区别。

    来日本后，我从领取奖学金到交房租，都离不开银行，在导师夫人的陪同下开了人生第一个账户。暑假期间，我为从国内来的进修生当翻译逛街时，得意地向几位朋友炫耀如何使用取款机。总之，当时在笔者眼里，日本的银行十分耀眼。

    不光是笔者，对很多日本人来讲，银行业在日本都是地位特殊、令人羡慕的行业。它被称作“百业之母”，没有银行的大力扶持，日本经济或许就没有今天，很多日本企业或许根本“长不大”。

    在银行工作的职员，无论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高人一头，尤其是集结在东京的几大银行，可以说里面是精英汇聚。年轻人结婚找对象，只要一听是银行职员，对方家里顿时面上添光，因此对大学生来说，毕业后去银行就职令人无比向往。

    然而，上述这些似乎都已成为历史。

    日本一些提供就职信息的人才中介公司，每年都会公布应届大学毕业生就职企业的人气排行榜，从过去30年的排行顺序变化，可以看到日本银行业的冷暖。由于理工科毕业生主要选择汽车、电气等制造行业，我们主要看一下文科毕业生的就职人气变化——

    大约半个世纪前，前10名的企业以商社居多，银行顶多占到一两家。进入20世纪70年代，日元开始大幅升值，日本企业开始把眼光放到海外市场，那些与海外打交道经验丰富的商社自然受到青睐。到了80年代，无论数量还是名次，银行都开始呈上升趋势。1989年，三和银行排第二位，三菱银行、住友银行、富士银行也打入前十。彼时，日本正处于泡沫经济的顶峰，银行向房地产开闸放水，带来丰厚的盈利，人往钱多的地方去，理所当然。

    然而，上述这几家银行，现在已找不到了。90年代经济泡沫崩溃以后，从地方到东京，大批银行倒闭，没倒的也通过兼并方式“抱团取暖”，共度难关。有意思的是，到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前，大银行仍是大学生们向往的地方，因为日本人通常坚信，哪怕天崩地裂，政府也决不会让大银行倒闭。直到2000年左右，日本政府强行向大银行注资，逼迫其认真处理坏账以及行业重组，大银行不倒的神话方才破灭，那些我们平时一听名字就肃然起敬的银行，竟然一个个改名换姓、面目皆非了。

    以往，在“全球银行市价总额排行榜”上，日本的商业银行居多；而当下，前10名几乎被中国的商业银行所包揽。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2000年以后，日本的文科生也开始流向制造业及其他服务行业，近几年打入前10名的企业，所属行业明显分化，与银行人气不相上下的竟是廉价旅游公司和家具公司，这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过去，在银行高工资、高地位的诱惑下，优秀人才云集银行，所以有日本学者指出，银行最大的罪过就是从民间掠夺人才。多亏泡沫崩溃和银行业走下神坛，优秀人才才会分散到实体经济里，从而推动日本经济加速转型。同时，浴火重生后的多数商业银行，目前的财务状况和经营业绩也都非常稳定。

    一个国家能否持续发展，不只看银行业有多风光，还得看实体经济领域能否优秀企业层出不穷。如果没有企业的发展，银行的风光也难以持久，这是日本的经验教训。

    不知中国的银行界人士，是否对此心有戚戚焉？

    日经中文网

    （作者生于西安，自武汉大学毕业后，作为日本文部省公费留学生赴日留学，先后就读于福岛大学和筑波大学研究生院，目前为SMBC日兴证券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