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遗迹代表普罗夫迪夫的过去,当代艺术则令其在国际舞台上展现自我。见证了无数王朝与帝国的盛衰荣辱,市民们为“欧洲最古老城市”的名号深感自豪。
保加利亚第二大城市普罗夫迪夫,曾有个罗马范儿十足的名字“菲利波波利”。由于群峰环绕,那些走南闯北的背包客更习惯称其为“七丘之城”(City of Seven Hills)。
一个炎热的夏日,我在普罗夫迪夫街头缓步前行,心里盘算着如何消磨难得的假期。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已被重重柱廊环绕,身边的市民在上面或坐或躺,还有的在品尝奶酪饼的芳香。与我同行的是米娅·阿格娃,她从首都索非亚启程,顺道来此寻找家族元老的纪念地——因为被人诬陷为法西斯分子,米娅的曾祖父于1925年被政府的特工谋杀。
普罗夫迪夫背靠马里查河,是全欧洲最古老的人口聚居地之一,到西罗马帝国时代,一度成为中东欧的文化与经济中心,方才那堆柱廊就是往日辉煌的印记。1878年,这个城市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成为自治行省东鲁米利亚首府,东鲁米利亚是为保加利亚的前身。今天,全城40万人口,仍然时时为故乡的历史自豪。
往昔的辉煌藏在深巷中
在普罗夫迪夫,几乎所有吸引人的历史景观都藏在老城区内安静的后巷里,那是由长短不一、宽窄各异的鹅卵石小径组成的庞大迷宫,仅有三条道路可供进出。令人惬意的是,古董店、小酒吧和私人博物馆,彼此相隔不算太远,开车过去都显得多余。正如奈德科维奇屋(Nedkovich House)博物馆馆长安托尼塔·帕迪卡特塞瓦所形容:“在这里,你能在两个半小时内从史前进入当代。”说这话时,她就坐在自家园子里,头上的一串串葡萄青翠欲滴。
奈德科维奇屋始建于1863年,在战乱时期遭到毁坏,1969年部分复原。今天,这座建筑属于本地著名商人尼科拉·奈德科维奇,在进一步修缮过程中,他将古典的保加利亚建筑格调与主流的欧洲设计完美结合,在天花板上雕刻保加利亚独特的装饰,各个房间的图案都不同。普罗夫迪夫老城区有许多像这样漂亮的旧屋,它们曾属于某个显赫的家族,如今,丝绸女睡衣、成套餐具、别致的壁画……主人用过的一切都原样摆放在这里。
沿路下行不远便是印德联屋(Hindlian House),那儿陈列着从古罗马时代留存至今的豪华大理石浴室,相比之下,我之前体验过的土耳其浴只配得上“寒酸”两字。帕迪卡特塞瓦告诉我们:“在这个城市,你在任何地方都会有惊奇的发现,博物馆无力展示一切。”
据说,欧洲许多皇室成员巡游各国时,都点名要到普罗夫迪夫来。帕迪卡特塞瓦的客人包括英国的查尔斯王子、西班牙和丹麦的皇后,还接待过几位联合国秘书长,包括陪同潘基文到老城区的小饭馆用晚餐。每一回,她都亲自当导游,热情洋溢地讲这讲那。
泥石流冲出伟大发现
保加利亚盛行一种酸奶饮料,里面放盐,比普通酸奶稀一些,独具风味。我和米娅在街头小铺一口气买了好几瓶,过足了嘴瘾,紧接着便发现了写有“古罗马剧场”的指示牌——作为全城保存最好的文化遗产,该剧场始建于公元98年,每一秒都要接受游客膜拜。
步行10分钟,我们爬上了陡峭的白色大理石阶。剧场的遗迹坐落在一处小山包上,俯瞰普罗夫迪夫全城,罗多彼山脉则是它绿色的背景。身旁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渗透出千年前的繁荣,一排排磨得发亮的石头长凳呈U形整齐地排列。说起来,这座剧场的重见天日纯粹出于偶然:20世纪70年代,一场泥石流冲出了保加利亚考古史上伟大的发现。
木制的舞台经过了重修,从后台更衣室自然延展出来,高高的柱子历经风吹雨打,依旧巍然耸立。我和米娅走在剧场台阶上,古代的演员和观众恍惚间在面前浮现。此时,我们享受着他们曾经享受过的自由,像普罗夫迪夫大部分的历史遗迹一样,这里很少有安全方面的禁忌,你可以尽情奔跑,可以毫无约束地蹦蹦跳跳,可以触摸几乎任何陈列品。
艺术家们准备“走出去”
如果说古罗马剧场是古城曾经的文化心脏,艺术则让今天的普罗夫迪夫焕发青春。现在,全市范围内共有40多家美术馆和画廊,陈列着古典艺术家和现代艺术家的佳作。有点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国家的艺术家不是很乐意在国际舞台上展现自我。
最有看头的艺术殿堂当属市立美术馆,这是一家非赢利机构,被繁花盛开的绿地重重环绕。馆长克拉西莫·林科夫说:“传统上来讲,这是养育艺术家的地方,艺术家们喜欢在这里生活和工作。”我们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周围是成排的高大书架,上面全是艺术方面的著作——这个国家出版过的、有关艺术的书恐怕一部不缺了。和同胞们一样,林科夫馆长满怀对这座城市的爱,语气中洋溢着骄傲的心态:“这里是南北东西交叉往来的十字路口,在各个历史阶段,大家的祖先因不同理由来到这里。民族关系也非常和睦,多少年来,大家彼此宽容以待,和谐相处,这正是普罗夫迪夫的文化得以迅速发展的奥秘所在。”
眼见日上中天,和蔼可亲、满头银发的林科夫慷慨地倒满香槟,为我们送行。据他讲,每年9月,市立美术馆要举办为期一个月的艺术节,全国最顶尖的、最富进取精神的艺术家都会出席。普罗夫迪夫乃至整个保加利亚的艺术界一度比较保守,不愿同外界接触,而在过去十多年里,情况起了变化,他们试图寻找后“铁幕”时代的艺术特质。
“1989年,整个国家发生了巨大的政治变革,令艺术家们无所适从,他们免不了迷惘:‘我们现在干什么?当没有什么可依靠的时候,我们能干什么?’保加利亚的情况是这样的,以前都是政府供养艺术家,购买他们的作品,为他们发薪;突然,政府不再大包大揽了,艺术家们面对的是一个自由的市场,所以,他们必须走出去,独自奋斗。”
丰盛美食叫人难取舍
离开市立美术馆,我们信步走上了市中心最宽阔的大街。这条路是在罗马时期的废墟上建立的,3年前又经过了翻新。可贵的是,状况较好的古迹得到了完美的保护,而且对来访者极具亲和力。Djumaya清真寺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鲜明,它是我在中东以外的地区看到的最漂亮的清真寺之一,建于14世纪初,在周围棕榈树的映衬下,极具异域风情。
我每到中午通常喜欢喝点啤酒,这次,我们却在阿弗雷多连锁店(Affredo)选择了由6种口味混合的冰淇淋“gelato”,阿弗雷多是保加利亚著名的甜品连锁店,不光各色冰淇淋应有尽有,还提供当地特产的糕点“banitza”,散放在大喷泉附近的草地上供食客随心挑选。
当然,普罗夫迪夫吸引人的不止冰淇淋和糕点,如果你想品尝这里最好的——当然也是最贵的美食,不妨像我们一样到老城区的Hotel Alafrangite饭店试试。因为不是周末,酒店那可爱的露天院落里丝毫不拥挤,一个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团正在倾情演出。保加利亚的饮食近似地中海风格,有馅料很足的菜叶包,有羊乳酪似的白干酪,有黄瓜、土豆、洋葱、青椒和欧芹做的色拉,还有用酸奶酪、黄瓜、橄榄油和大蒜做的“tarator”冷汤。如此多的美味叫人无法取舍,一道道送上桌来,简直要对我们的肠胃发起车轮战。
结束普罗夫迪夫之行前,我们终于找到了米娅曾祖父当年遇刺之处——火车站附近的墙上有块纪念牌,只不过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多亏了林科夫找到历史学家帮忙,我们才没白跑一趟。这位馆长先生真是热心人,当我们打电话向他致谢,又收获了纪念碑将翻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