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本跨越四个半世纪的烹饪手册,《王后秘史》把实用知识与公众对贵族的好奇心结合,在取得商业成功的同时收获了公关方面的胜利。
简明烹饪读本《王后秘史》的热卖表明,我们对名人私生活的兴趣自古有之——这本书头一次付印是在1655年,声称揭秘了亨丽埃塔·玛丽亚(译注: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妹妹,嫁给了被处死的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私生活,让后世的无数读者有机会一窥宫阙深处的秘密。
这本书刚出现时,查理一世已亡去六年之久,英格兰处在克伦威尔的铁腕统治下,玛丽亚流亡法国。在嫁给英国国王后的24年里,英国民众从未爱戴过她——认为她太过法国化、支持天主教徒,而且给查理一世施加了很坏的影响。《王后秘史》的作者希望帮王后反击传统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将许多食谱和药方归功于玛丽亚,从而为她重建形象。
这位执笔者化名“W. M.”,真实身份是王后的私人秘书沃尔特·蒙塔古。本书出版时,正值家庭烹饪开始走入欧洲的寻常百姓家。事实上,在17世纪之前,菜谱一类的读物堪称奢侈品,只有极少数专业厨师才用得上它们。此后,随着民众文化水平提高、印刷技术改进、商人与庄园主增加,民间对烹饪书的需求才逐渐兴起。
《王后秘史》分三章,分别讲补品、糕点糖果及一般烹饪法。食谱内容非常丰富,涉及美容、食疗乃至助产。该书建议,爱美的女性将52枚鸡蛋的蛋壳压碎后在身体上摩擦,能达到去除体毛之效;另一条食谱上说,喝浸泡迷迭香花(译注:常绿灌木,原产于地中海沿岸,欧洲人视它为具刺激作用的药草)的白葡萄酒能消除口臭。
当然,也有不少药方让人觉得它们比疾病本身更难接受。例如,要治疗痔疮,请用“一匙白狗粪便,乳香、蜂蜜、玫瑰油、蛋黄……放入肛门”,治疗黑死病,则需要将一只活的公仔鸡的屁股放到发生溃疡的部位,多次重复直到那可怜的家禽“张口”、“累趴”进而“死亡”——或许在死亡阴影下,折磨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鸡能让病人分散注意力?
保健一直是家庭主妇们的份内工作,在蒙昧初开的17世纪亦然。不过,熟练掌握糕点糖果的制作技术仍比较新潮。书中有关糕点糖果的章节,包含果脯、果酱、糖锭、甜酒、果泥、饼干的制作方法,似乎能让人嗅到香甜的味道。在中世纪,糖是炫耀式消费的终极代表,只有最富裕的社会阶层才负担得起。到英国革命爆发前后,海外殖民地大量出产蔗糖,使得供应增加,价格降低,但它仍旧是种奢侈品——一磅糖相当于一名劳工两天的薪水,超富阶级有时会拿它给仆人发工资。
虽然贫富差距惊人,这并不妨碍17世纪的英国人大肆追捧皇室生活,同样被热炒的还有其他名人的风流韵事。资深读者大概会注意到,本书的题名,是对1645年出版的查理一世与玛丽亚王后私人书信集《国王秘史》的回击。后者试图暗示,玛丽亚玩弄了国王,大力支持英格兰与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作乱。《王后秘史》则改变了公众对这位女性的糟糕印象。在共和国联邦(译注:克伦威尔处死查理一世后暂停君主制)期间,这本书令人怀念起皇室旧事。1660年皇室复辟后,这位法国王后果真翻了身,被视作最棒的家庭主妇与模范母亲。
四个半世纪以来,《王后秘史》一版再版,时至今日,它在取得巨大商业成功的同时,也收获了显赫的公关胜利——皇室强势回归,正成为21世纪的时尚。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