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舰男孩”漂在澳大利亚

    “我根本没想到澳大利亚那么远，以为就像去野营，随时可以蹦蹦跳跳地回家。”

    今年早些时候的一天，英国《独立报》撰稿人斯蒂芬·凯利在家中迎来了一位陌生的访客。来者是位衣着整洁的老人，自称大卫·帕克。原来，凯利在曼彻斯特的住所，上世纪20年代曾是帕克之父吉尔伯特的旧居。在那之后不久，时年16岁的帕克便背井离乡远赴澳大利亚，从此再没能回归故土。鲜为人知的是，与吉尔伯特一样背负着相似命运的英国少年曾有数千之多，他们当年都有同一个称呼——“无畏舰男孩”。

    军备建设的副产品

    1909年，为了对付德国海军的太平洋舰队，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决定建造一艘“无畏”型战列舰，并为此设立了公募基金，到年底已集资9万英镑。但随着时局变化，政府改弦易辙，决定包揽全部造舰经费，集资计划也就失去了意义。

    部分资金被返还给了捐助者，政府手里仍剩下8万多英镑。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掌权者决定用这些资金的半数建一所海军学院，其余部分则用来资助一项计划：征召英国男孩并把他们带到澳大利亚，再培养为工人。这便是“无畏舰男孩”的由来。

    该计划要求，英国方面每隔两周选送20名16至19岁、品行好、体格健壮的少年去澳大利亚。根据一本小册子的说法，该计划的目的是“为澳大利亚填补白种年轻人，尤其是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的空缺”。第一批12名男孩正好在100年前踏上澳洲土地；到1915年2月，已有2557人到来；行动于1939年9月正式结束时，这批特殊移民的总数达5595人。

    愿望美好，现实冷酷

    1925年抵达澳大利亚的亨利·菲尔德回忆了报名时的情景。“有人在报纸上打广告：您愿意去澳大利亚吗？我心里说，‘是的’。那是个开放的国家，不喜欢可以回来——我根本没想到澳大利亚那么远，以为就像去野营，随时可以蹦蹦跳跳地回家。”

    这笔交易看上去很合算：新的生活、一份工作，还可以逃离英国国内的激烈竞争。非但如此，主办方还承诺每周最低工资1英镑。这在当时简直是发大财了。

    然而，现实和愿望间的鸿沟是巨大的。“无畏舰男孩”多数来自伦敦和其他工业城市，脆弱而感性，为人处事很不成熟。何况，组织者提供的统一培训相当初级，条件原始，饮酒打闹被严格禁止，晚上９点半就得熄灯就寝。短短3个月里，男孩们学会了如何挤牛奶，怎样使用粗制滥造的机器，还有割羊毛、剥羊皮的方法……最后被分配到各地的农场。

    最严重的问题恰恰发生于此后。在训练营中，这些孩子至少还能和同龄人互助，一旦“出师”则只能自食其力，倍受思乡之情折磨不说，还饱受雇主压榨。虽然他们有权每月给家里写信，可当时的澳洲内陆几乎找不到邮局。很快，许多人就与在英国的亲人失去了联系。

    幸运只属于部分人

    1923年3月28日，大卫·帕克的父亲吉尔伯特离开曼彻斯特乔尔顿，在伦敦搭上“欧里庇得斯”号客轮，花了两个月才抵达悉尼。到达目的地后，他直奔训练营，几个月后被转移到布里斯班西南200公里的一个小镇。在那里，他幸运地遇到了一户刚移民来的英国人家。后者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帮助他安居落户。

    二战爆发后，吉尔伯特一度奔赴前线作战，后来娶妻生子，直到1975年辞世，他惟一的遗憾是再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爸爸对他的经历很满足。”帕克回忆说，“他做过农场主，参过军，为收养自己的国家做出了宝贵贡献，还与当地社区打成一片。”

    当然，并非所有的“无畏舰男孩”都如此幸运。1930年5月，《悉尼先驱晨报》就刊登过一篇相关报道，称几十名失业的英国小伙子在悉尼街头游荡，他们穷困潦倒，拿不出回家的路费，在本地也找不到工作，“就像在城市中迷失的绵羊”。

    目前，尚在人世的“无畏舰男孩”屈指可数，好在他们的故事愈发受到重视。民间人士组织了“无畏舰协会”，定期举办活动。也正是通过相关途径，越来越多“无畏舰男孩”的后代获知了父辈当年在时代洪流中的辛酸经历，进而像大卫·帕克那样踏上了寻根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