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路：美国的工业神话

    美国的州际大铁路是镀金时代的奢侈品，它撕裂了整个国家的政治、社会和环境结构；铁道延伸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管理失调和腐败。

    “现代的典范，力量的象征，新大陆的脉搏！”诗人沃特·惠特曼曾经这样赞美铁路。1876年他发表这番话时，连接美国东西部的巨大铁路网被广泛地誉为工业时代的奇迹。它加速了农庄和工厂的发展，在铁路沿线催生了几百座城镇，成为市场营销和管理的先驱，而且雇佣和培育了大量劳动力……在那个年代，铁路大亨们的知名度不亚于今天的比尔·盖茨和史蒂夫·乔布斯。他们的胆量，在将美国改造成一个繁荣发达的国度期间起了很大作用。

    但理查德·怀特却不这样认为。他在《强行通过：大铁路和现代美国的形成》一书中声称：“州际大铁路是镀金时代的奢侈品，它撕裂了整个国家的政治、社会和环境结构；铁道延伸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管理失调和腐败。”这无疑是大胆的指控，但怀特用丰富的史料和易于理解的文字有力地支持了自己的论点。

    铁路大亨们的劣迹

    为了从竞争对手身上获得优势，铁路大亨们要求耗资巨大的线路深入那些很少有人居住的不毛之地。为了让自己的冒险得到财政支持，他们在发布虚假财务报告的同时，还例行公事地贿赂政客，从而借到了根本不用偿还的钱。为了营造良好的舆论氛围，铁路业主最爱给当地报纸提供资助，并让那些有可能损害他们利益的报道不能或推迟见报。尽管这些人掌管的是一个工程事故屡见不鲜的行业，但他们坚持反对安装空气刹车和其它能大大降低维修开支以及死亡率的安全装置。怀特指出：“北太平洋公司禁止在安息日做不必要的鸣笛，而且任何时候都不许使用粗言秽语，但它却在日复一日地谋杀工人。”

    凭借对史料的敏锐嗅觉，怀特从大亨们的私人文件里搜出了一些确凿的罪证。例如，中太平洋和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克利斯·亨廷顿“有着吝啬鬼的灵魂”。1890年，一列运载着他私人轿车的列车在密苏里郊区撞伤了一位年轻女工。亨廷顿起初答应支付对方的医疗费。然而，当受害者因截肢失败而死亡，医生和送葬者拿来账单时，他却突然变了卦。这位百万富翁抱怨说，“我无法确保自己不被欺诈，只能表示最大的同情。”最后，他总共付了622美元。“如果这笔钱是用于政治游说，亨廷顿铁定不用看第二眼就付了。”怀特写道。

    相比之下，联合太平洋公司的小查尔斯·亚当斯则自居为“有教养的知识分子”。他鄙视同行的唯利是图，还曾批评说：“他们做生意的方法是基于撒谎、欺骗以及盗抢——所有的坏东西。”但即使是这种崇高美德，也无法阻止亚当斯跟他的竞争者无情地在生意场上厮杀。

    如果铁路是“按需建造”

    怀特把铁路大亨称为“穿着章鱼西服的人”。那个时代的州际铁路经理和现代的华尔街银行家一样，都是“高负债经营”，即“依靠不断地借贷来平衡债务”。这两种人之所以能发财，是因为他们在华盛顿有强有力的代理人。“19世纪末，当恐慌的投资者大量抛售那些掺水的铁路股票时，市场崩溃了，紧接着发生了长时间的萧条。”而今，美国似乎已经躲过相同的命运，然而是在“社会主义”政府的紧急援助和刺激的协助下才做到的。

    是的，镀金时代的政府没有拯救管理不当的公司的习惯，更不会给因经济危机而失去家业的普通美国民众提供援助。在萧条时期主政白宫的民主党人格罗弗·克利夫兰就公开说过：“尽管人民支持政府，政府却不该支持人民。”1894年，克利夫兰的司法部长理查德·奥尼急匆匆赶到法庭，为的是制止一场全国性的铁路工人罢工。有了联邦禁令在手，他就敢命令数千名士兵前去镇压。据信，这位司法部长在至少一家铁路公司领取额外的薪水。

    在这部力作的结尾部分，怀特提出了一个反问：如果铁路是“按需建造”，而不是按一种造成大量浪费的竞争性方式建造，情况又会是怎样呢？缓慢一些的、更加理性的发展可能会减少对环境的破坏，给印第安土著更多机会来适应被征服，从而能够拯救数以万计的生命。怀特忠告：“为了从历史的角度来考虑，我们需要假设那些未曾发生的事情。”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们也许需要一个不同的国家。美国资本主义的历史塞满了各种工业神话，从金银矿开采、石油钻探再到铁路大开发。在镀金时代，铁路大亨们的权力比其他商人要大得多。但是，他们的行为却揭示了那个时代很多同胞共有的特质：再多也嫌不够。

    美国《纽约时报》

    《强行通过：大铁路和现代美国的形成》（RAILROADED：The Transcontinentals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America），W·W·诺顿出版社2011年6月，660页。

    关于作者

    理查德·怀特出生于1947年5月28日，美国历史学家。他先后在华盛顿大学、犹他大学和密歇根州立大学任教，曾任美国历史学家学会主席，现为斯坦福大学美国历史学教授，推出过《土地使用、环境和社会变化》、《中间道路》等有影响力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