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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劳伦斯·斯梅德利，你确定想喝下这杯药，从此长眠不醒吗？”
“是的，我十分确定。”
听上去像是在举行婚礼，实际上，这是一种新的成人礼——死亡仪式。退休的旅店业大亨彼得是在向冥王宣誓。
最近有两件事。慈善家比尔·盖茨筹款43亿美元，资助发展中国家疾病疫苗接种项目。本来会无谓死亡的900万儿童很快将有生存权。与此同时，英国畅销书小说家特里·普拉切特爵士在瑞士发起一场争取死亡权的运动。
“彼得·劳伦斯·斯梅德利，你确定想喝下这杯药，从此长眠不醒吗？”
“是的，我十分确定。”
听上去像是在举行婚礼，实际上，这是一种新的成人礼——死亡仪式。退休的旅店业大亨彼得是在向冥王宣誓。
在履行一切手续后，和蔼的瑞士死亡助手将装有毒药的杯子，递给这位患有运动神经元疾病的71岁老人。他喝了下去，几分钟后，发出一种嘶哑的可怕声音。这位垂死的老人要喝水。但死亡助手摇了摇头，让他保持安静。我们看不到斯梅德利的脸了，因为镜头知趣地转开，对准了特里爵士。但彼得的临终遗言清晰可闻，令人不忍卒听：“我的妻子非常贴心，她抚摸我的双手，让我渐渐睡去。要坚强，亲爱的。”
上述协助自杀是在瑞士的“尊严”安乐死机构进行的，它是英国BBC2台播出的备受争议的纪录片《选择死亡》（Choosing to Die）的核心部分。这段场景催人泪下。特里爵士主张人有权在日记中写下自己的死亡，仿佛死亡跟看牙医一样轻巧。但连这位最激烈的安乐死倡导者都不禁垂泪。
BBC收到了900份对《选择死亡》的投诉。反安乐死活动家说，特里爵士的这部纪录片描绘了协助自杀的理想化画面，对于开诚布公的辩论毫无助益。事实倒不然。这是一位63岁奇幻小说家策划的令人深思、感人至深的纪录片。特里爵士本人身患阿尔茨海默症，他不满像自己这样处于病症晚期的英国人，不得不远赴瑞士结束痛苦。他想象自己躺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听着托马斯·塔里斯（英国16世纪天主教作曲家）的音乐，喝下致命的药物，静静离开人世。
对于特里爵士、可爱的斯梅德利及所有害怕漫长死亡折磨的人，我抱有十二分的同情。但我觉得，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要贸然切断生命之线。《选择死亡》披露的一个最令人震惊的事实是，在“尊严”安乐死机构选择死亡的患者中，有21%只是“厌倦了生活”，他们的病症并未恶化或已到晚期。上帝啊，照此标准，每个妈妈都要排队领一大杯仁慈的“百草枯”喝了。
数以千计的重症病人在“尊严”机构登记，但大多数人最后没有选择安乐死。说白了，我们真正害怕的是想到自己会在“护理”院孤零零等死，或被遗弃在医院的手推车上，一袭蓝纸袍遮不住我们那可怜的自尊。在我们提出死亡权利之前，是不是应该提倡有尊严地过完生命最后日子的权利呢。
米克是一位乐观的出租车司机，患有运动神经元疾病。特里爵士曾向米克坦言，自己的夫人不同意他安乐死。
“也许她想要照顾你？”米克的妻子尖锐地说。
“是的。”特里爵士悲伤地说。
这有错吗？受苦本来是我们最大的考验，对于受苦者及照顾他们的人来说，这也是我们表达爱的伟大机会。但是，我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说：“倘若我也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知道自己如沙子过筛行将消失，我还希望残存的自己继续活着吗？”
□英国《每日电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