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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利姆·法齐里曾是为阿富汗前政府军服务的飞行员，也是这支主要由美国支持的军队中的精英。从坎大哈到喀布尔再到潘杰希尔山谷，法齐里在几个月间目睹了阿富汗政权的更迭，最终背井离乡。如今，能熟练操作“黑鹰”直升机的他仍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言谈话语中流露出的除了无奈，还有对美国的不满。
“我不希望这一切发生，但它还是发生了……我非常沮丧，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在美国全面撤离阿富汗一周年之际，法齐里在接受美国“突破防务”网站采访时说。
“崩溃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了”
现年32岁的法齐里2010年从学校毕业，接受英语培训后加入了阿富汗空军。他的父亲曾是阿富汗军队的一员，2001年阿富汗战争爆发前便已晋升为上校。受家庭影响，法齐里渴望“打击恐怖分子”，认为这样做能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
美国于2020年与阿富汗塔利班达成和平协议，塔利班承诺停止袭击驻阿联军，同意不再为恐怖组织提供避风港。和平协议并没有限制塔利班继续攻击当时的阿富汗政府军，也没有为这个国家规划新的权力结构。拜登政府上台后，将美国撤军的时限从原定的2021年5月向后推迟，为阿富汗军队争取了一点时间。美国政府最终决定“终结”阿富汗战争，不再向这个国家部署军队。
一直受到美国庇护的阿富汗前政府顿时土崩瓦解。
当时，法齐里指挥着一个联队的“黑鹰”直升机。他回忆说，从2021年年初开始，塔利班的活动显著增加；大约在同一时间，美国向阿富汗前政府提供的支持开始减少。“到了夏天，局势更加严峻，塔利班接管了大片地区，只有主要城市还在阿富汗政府的控制之下。”
和塔利班相比，阿富汗前政府军最大的优势是空中力量。美国人离开后，喀布尔当局背水一战的努力格外仰仗对天空的控制。塔利班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建立了越来越多的检查站，阻止政府军从地面向其空中力量提供补给。撤走的美国军事顾问和承包商试图通过电话会议和视频远程帮助阿富汗空军维修保障飞机，但并不成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飞机无法执行任务。到当年6月，33架“黑鹰”中只有4架完好无损。“其他大多存在战斗损伤或维修问题，无人修理。”法齐里解释说，这是因为阿富汗勤务人员没有受过充分的培训，不能在没有美国指导的情况下工作。
以阿富汗前总统加尼为首的官员们纷纷离开这个国家，但法齐里仍然希望留下来作战。在坎大哈，他亲眼看到塔利班逐步占领城市，对军事基地发起进攻。“对方离得如此之近，我们可以用无人机自带的摄像机清楚地看到他们。”当法齐里请求上级对塔利班武装人员实施空袭时，却被告知，精确制导弹药已经耗尽。
法齐里说，许多人认为阿富汗前政府军“放弃了、逃跑了”，但在他看来，如果这支军队获得更多的资源，特别是有后勤渠道确保武器装备运转，或许就可以避免失败。“我目睹了无数场战斗，在赫尔曼德省和坎大哈……我每天晚上都会升空，看看发生了什么……崩溃并不是发生在一两个星期内……它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战争记忆挥之不去
随着战线逐步推移，法齐里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撤退到喀布尔，然后是潘杰希尔山谷，最终决定离开阿富汗。在中转站卡塔尔，他和家人与数千名难民挤在一个机库里。他觉得，孩子们受到的精神打击很大，“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局势为何变化得这么快。”
法齐里一家在去年8月下旬入境美国。除了驾驶飞机，他没有其他谋生技能，但他还是非常忙碌，帮助曾经的战友离开阿富汗。之后的一段时期，总共有68名阿富汗“黑鹰”直升机飞行员陆续到达美国，其中有些人抛下了亲属，全身上下只有一套制服。还在阿富汗的30多人中，一些人颠沛流离，也有人选择与塔利班合作。
“我记得那是8月16日，一名飞行员驾驶着一架‘黑鹰’。他本来应该跟着我去潘杰希尔山谷的，但他改变航向……加入了塔利班。”法齐里说。
至于阿富汗空军曾经引以为豪的作战飞机，外界认为，塔利班将继承这些资产。今年5月，一份联合国报告显示，阿富汗境内还有约40架军用飞机，包括至少两架“黑鹰”直升机。该报告认为，“这些飞机的军事意义不大……阿富汗塔利班缺乏零部件，也没有训练有素的机械师来维护它们。最重要的是，合格的飞行员严重短缺。”
法齐里对这种观点持保留态度。他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如果塔利班能够从其他国家获得支持，他们“肯定”可以继续使用遗留的阿富汗空军装备。
搬到美国亚利桑那州后，法齐里找到了工作。他的妻子不会英语，在家照顾3个孩子，包括一名出生不久的女婴。这位资深飞行员盼望女儿们能上大学。他自己的目标是重新进入航空业，让磨练多年的飞行技能发挥作用。
与年幼的孩子们不同，对阿富汗的沉重记忆仍然压在法齐里身上。他用混合着伤感与愤怒的语气说：“在战斗中死去的人中，很多人的亲属留在阿富汗……我们曾经和盟友并肩作战……但是，美国和昔日的敌人达成了协议，我们早已被忘记。”
见习编辑：袁野
编译 张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