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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在医院要多走动，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8月8日下午4点40分，13岁的女孩给住院的72岁外祖母发了短信，祝她早日康复。
“你真好，我的小狗崽！”外祖母回短信说。
这是她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韩国门户信息网站“Naver新闻”报道称，3个小时后，韩国80年来最大的暴雨引发的洪水，冲入首尔南部一座半地下室里，这个女孩、她的母亲和姨妈就住在那里。
韩国《韩民族日报》报道称，洪水汹涌而来，堵住了这个家唯一的一扇门。人们尝试救援，但无法阻止悲剧发生。
两位男邻居试图通过房子临街的窗户救出这家人，但窗户装了防盗钢栅栏。有邻居拨打了紧急求助热线，但电话繁忙，没有接通。52岁的邻居全艺成（音）告诉韩国SBS电视台，“水很快灌满了房子，我们束手无策”。
据韩联社报道，截至8月12日，特大暴雨已导致13人死亡，6人失踪，其中近半数在半地下室丧生。“这凸显出韩国城市贫困人口的窘境，以及该国的住房危机和日益严重的不平等。”美国《纽约时报》评论道。
为避免悲剧重演，首尔市政府8月10日宣布，将与韩国中央政府协商修改相关法律，禁止将地下室或半地下室用作居住空间。“从各方面来看，地下室和半地下室类住宅威胁着弱势群体的安全。”首尔市长吴世勋告诉韩联社。
在韩国，城市贫困人口大多居住在地下室或半地下室里。2020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电影《寄生虫》，生动展现了这些“地下家园”的恶劣条件和危险。
“成千上万的韩国人住在这种廉价、潮湿、发霉的房子里，他们努力找工作、存钱、教育孩子，希望克服日益严重的不平等。”《纽约时报》写道。
韩国统计厅的数据显示，2020年韩国有超过32万户居民居住在地下或半地下住宅，即使按照每户的最低人口标准计算，也有大约62万余人住在半地下室里。
大部分半地下住宅光线微弱，就连多肉植物都无法存活。青少年会在窗户旁吸烟，酒鬼半夜会在墙边小便。透过窗户，路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况。
31岁的基荣起（音）住在一间半地下室里。每到雨季，他都要与令人无法忍受的潮湿斗争：霉菌爬满墙面，室内散发着臭味。就像电影《寄生虫》的主人公所说的那样，“这是地下室的气味，除非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否则气味不会消失”。
基荣起居住的半地下室房间逼仄，浴室的天花板很低，地板却比屋外高出半米。站在里面时，基荣起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头。刚搬进来时，他时常因为撞到台阶、墙面而受伤。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半地下室的环境，他“记得所有容易磕到的地方在哪里”。
“半地下室是贫穷的象征。”基荣起告诉《韩民族日报》，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一个人住的地方决定了他是谁。
单亲母亲申贤林（音）和女儿在2007年左右搬进了一间半地下室，这是她们在首尔唯一能负担得起的住处。她们的房间一年四季不见阳光，白天也得开着灯。
申贤林对《韩民族日报》说，她感觉自己住到半地下室后，听觉变得更敏锐了。地面上的脚步声、人声、汽车声、风雨声，都比以前更真切。搬进来没多久，小偷就从地面的窗户溜了进来，她不得不给窗户装上“监狱般的围栏”。
“这里是你没钱时能住的最后的地方，即使它像一座坟墓。”申贤林说。
半地下室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1970年，韩国政府更新了建筑规范，要求所有新建的低层公寓楼必须建设地下室，以便在紧急情况下用作防空掩体。很快，这些为战争和灾难准备的房间里就挤满了穷人。最初，出租半地下室是非法的，但没过多久，为城市住房供应不足而头痛的政府就将这些地下空间合法化了。
联合国在2018年曾指出，虽然韩国是世界上的第11大经济体，但保障性住房短缺是这个国家面临的巨大问题。韩国国土研究院2020年在一份报告中称，首尔29.4%的半地下室住户是靠社会救济金过活的“低保户”。报告的撰写者、韩国都市研究所所长崔恩英称，“地下室是贫穷家庭的最后堡垒”。
这些堡垒被取缔后，居住在里面的贫困家庭在何处栖身？
8月10日，首尔市政府宣布，将逐步禁止将地下室或半地下室用作居住空间。对于目前已获批的地下和半地下住宅，政府会设置10年到20年的宽限期。针对易发生洪水区域的地下和半地下房屋的现有租户，政府将通过提供公共租赁住房、租房优惠券的方式予以支持。
“地下室、半地下室是落后的住宅类型，现在应该消失了。”首尔市长吴世勋表示。
但在物价飞涨、贫富差距不断拉大的韩国，改变不会一蹴而就。一些居民告诉韩国《韩国先驱报》，地下室和半地下室被禁止后，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因为“没有其他选择”。
77岁的朴京子在首尔的半地下室里住了整整50年，她的住所在8月8日的暴雨中被洪水淹没。新发布的禁令让她感到无奈。“他们知道吗？人们住在这里就是因为便宜啊。”她告诉《韩国先驱报》。
责任编辑：贾晓静
综合编译 袁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