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皮”等于“那个意大利人”吗

    把中国男足前主帅里皮称为“意大利人”，这种表述太普遍了，有的媒体也乐此不疲。

    里皮不是“意大利人”吗？这样表述何错之有？

    讲个故事。

    某年，一位幼儿园时的发小儿来美国看我。一天，我们去吃“老乡村自助餐”。

    席间，朋友拿牛肉回来，摇头抱怨：“那个黑人真没教养，为找一块牛肉在那里翻来翻去……”

    还在上小学的儿子说：“叔叔，您不能说‘那个黑人在翻牛肉’，只能说‘那个人在翻牛肉’。”

    朋友一愣：“为什么？”

    儿子认真地说：“他就是他，他不代表黑人。”

    朋友又一愣。

    我拿起饮料，碰了下朋友的杯子：“也就是说，如果你拿了很多食物，又吃不完，别人只能说‘这个人浪费粮食’，不应该说‘这个中国人浪费粮食’。”

    多少年过去了，每次我回国，只要这个发小儿请吃饭，都要给在座的人讲一遍这个故事。

    如果知道对方的名字，就应该指名道姓。比如，那个黑人叫Tom，你就应该说：“Tom在那里翻牛肉……”若不知其名，不能用某一类人的特征或某个集合概念来称呼此人，比如“黑人”“中国人”等。

    许多球迷不满中国女足主帅贾秀全对王霜的态度及其执教水平，怎么骂的都有，但没有人说“那个中国人不善待王霜”。首先，王霜也是中国人，用这个集合概念会引起混乱。其次，明知某人的姓名和职务，却用某一类人的特征或某个集合概念来称呼此人，有不认可甚至歧视的意味，而球迷不愿轻蔑了“中国人”这个称谓。

    里皮就是里皮。他有姓名，有职务，为什么用“意大利人”指代他呢？

    我们可以再想远一点：如果巴西人称已归化为中国籍的埃尔克森为“那个中国人”，他们是什么心态？如果中国人把埃尔克森称为“那个巴西人”，又意味着什么？

    除了不认可、不屑，人们还想以此显示区别——此“意大利人”“巴西人”“中国人”，与我们不是可以合并的同类项。说轻了，是不尊重，潜意识里恐怕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态。当然，如果你认为里皮不称职，是个祸害中国足球的“意大利人”时，称他为“那个意大利人”很解气。

    倘若郎平在执教美国女排时，有美国人公开指称郎平为“那个中国人”或“那个中国女人”，就应该被投诉了。

    在美国大学，若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和职称，却说“那个中国人教书教得不错”，即便看似称赞，我也会指责此人：为什么不说“那个中国教授”，而用“那个中国人”说事？不是我不以“中国人”为荣，而是说话者有明显的种族歧视嫌疑，至少有“那个中国人不是我们中的一员”的心态。

    总之，用某一类人的特征或某个集合概念来称呼一个人是失当的，即便是自媒体也非常欠妥。

    作者为美国迈阿密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