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的两个“没想到”

    1月15日，英国政坛经历了现代史上最动荡的24小时。距离3月29日英国最终脱欧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这点儿时间恐怕不够捣鼓出一版新的脱欧协议，却足够让威斯敏斯特宫的精英们摧毁联合王国，这样，他们就不用再为脱欧担心了。真是巧妙的策略！

    900多个日夜转瞬即逝，英国脱欧犹如一出充满“神转折”的连续剧。虽然大结局尚未到来，但鉴于事态已经越过了议会投票这一关键节点，此时“回头看”还是恰逢其时的。

    回望过去种种，有两个情况是外界始料未及的，是与专家学者当初的预测截然相反的。其一是欧盟并没有因为英国退群而分崩离析，其二是英国居然如此“无能”。

    先说第一方面。2016年英国意外脱欧后，布鲁塞尔的震惊和惶恐更甚于伦敦。彼时的欧盟处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境地，英国的公投结果怎么看都像雪上加霜的一击，甚至可能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英国开了先例，是不是其他国家都可以走人了？看看法国的勒庞、意大利的“五星运动”和瑞典民主党喊出的口号，这种危险绝不只是说说。退一步讲，联合王国离开了，欧盟的“三驾马车”只剩德法，还能不能玩得转？当时的舆论对欧洲大一统事业的前景普遍看空，仅有的几句“可能化危为机”也说得勉为其难。

    然而，随后上演的剧情是，欧盟不仅没有被英国脱欧的打击拖垮，反而重新找到了凝聚力。虽然欧陆各国的选举中不断有右翼政党冒出，质疑的声音更是一直没停，但欧盟核心地带并未真正出现对一体化的质疑，也没有哪个国家或党派真正企图离开欧元区、离开欧盟，令民众如临大敌的连锁反应到现在也不见踪影。非但如此，法德两国，尤其是法国总统马克龙，还高调推动欧盟改革，欧洲一体化不退反进，向着“邦联”的目标又迈出了艰难的一步。

    欧盟没有预想的那么糟，英国也没有估计得那么好。脱欧谈判开始前，人们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精彩迭出的博弈。毕竟，英国以外交手腕娴熟、讨价还价老练闻名于世，尤其擅长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之术，面对人心不稳、瞻前顾后的欧盟，实现利益最大化总归有可能。

    接下来的谈判过程简直是一场“打脸”之旅。英国从一开始就被欧盟牵着鼻子走，两年多以来只有被动接招的份儿，几乎没有发起过有效的反击，遑论占据主动。无论是“分手费”、过渡期、四大要素自由流动还是爱尔兰边界问题，伦敦无不唯唯诺诺，对布鲁塞尔的方案照单全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尚能一战的宣传工具，把这包装成“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比起欧盟的化危为机，英国的笨拙倒不是特别令人意外。自1973年加入欧共体以来，联合王国已经有40多年没有单独进行过经贸谈判了，外交系统的能力下降得非常厉害，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人们对英国军事实力的衰落印象深刻，如今看来，白厅退化的速度可能快过皇家海军，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英国人关心的不是政府能否争取到好的脱欧条件，而是唐宁街能否招募到足够的专家坐满谈判桌。2017年6月首轮脱欧谈判开场时，欧盟首席谈判代表巴尼耶面前摆着好几大摞文件，而英国脱欧事务大臣戴维斯手拿一个文件夹就上阵了。准备工作差距这么大，谈判结果不问可知。

    如今，“无协议脱欧”的幽灵已经露出了黑色的翅膀。按照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的估计，“裸退”将导致英国GDP萎缩8%至10.5%，使英镑暴跌25%、房地产价格腰斩，失业率也将从目前的4%上升至7.5%。用英格兰银行总裁马克·卡尼的话说就是，如果真是“无协议脱欧”，那么英国就会迎来“二战以来最严重的萧条”。

    事已至此，英国公众倒是暂时不用为噩梦般的前景担心了：威斯敏斯特宫里的政坛恶斗已经夺走了舆论关注度，让大家无暇为两个多月后的惊涛骇浪操心。既然“城下之盟”不能不签，索性内讧到让敌人找不到谈判对手吧。或许，这才是英国最后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