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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09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商铺衰落 “鬼城”浮现

房租高得吓人,城市会变成什么样

本报见习记者 胡文利   青年参考  ( 2019年01月09日   13 版)

    对传统零售业来说,每个购物季仿佛都是最后的盛宴。跨年之际,让商家们不安的信号更加明显。据美国财经媒体CNBC报道,2018年圣诞节刚过,大型服装连锁零售商GAP就宣布关闭数百家实体店。其中,位于纽约第五大道的三层门店将于1月20日歇业。

    “不夜城”曼哈顿的灯光又熄灭了一盏,直到房东找到下一个租户。但是,这越来越难。

    GAP的离去并非偶然。近年来,美国大城市接连遭受实体店倒闭潮冲击。2018年更是愁云惨雾的一年——邦顿和西尔斯等连锁百货公司破产,玩具反斗城进行清算,沃尔玛关闭了几十家会员店……

    与此同时,在以曼哈顿为代表的街区,商铺租金仍在一路攀升。

    高房租杀死零售业

    “走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街头,感觉就像穿梭在两个平行世界之间。在理论世界里,你身处繁华的商业和文化之都;在物质世界里,商店纷纷倒闭,橱窗上贴满了出租告示。就连西村布列克街和第五大道这种著名地段也有大量店面闲置,空洞的深色橱窗只剩一个用途:供路人整理仪容。”美国《大西洋月刊》如此描绘纽约街头的萧条。

    作为纽约最具波希米亚气质的商业区,布列克街以崇尚自由反叛的小众文化闻名。这里一直被付得起25000美元月租的设计师旗舰店和时尚精品店占领,很多商家选择按月短租。

    “如今走在布列克街,真让人心情压抑。”26岁的当地居民丹尼·西尔伯斯坦告诉美国《纽约时报》,“就跟进了鬼城一样。”

    “有钱的鬼城”听起来活像悖论。这座大都市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道格拉斯·埃利曼房地产公司和摩根士丹利国际金融服务公司调查,曼哈顿近些年至少有两成店面空置。2014年以来,零售业损失的就业机会比经济大衰退期间还多,从业人数连续3年下降超过5位数。

    在最昂贵的地段如西村和时报广场,空置率也最高。据统计,2010年至2014年,曼哈顿商铺的租金飙升了89%,但零售额仅增长了32%。租金上涨之快,让小企业难以呼吸。

    以餐饮业为例,普通餐厅的平均租期为10年,连锁餐厅租期20年。因此,房东们希望从一开始就定下尽可能高的租金。他们通常会预设空置期,等待实力更雄厚的租客到来。

    一个下东区的小店面每月租金8000美元,而麦迪逊大街一家餐厅的租金达29万美元,通常只有大型连锁企业承担得起。问题在于,大企业缓慢的步调往往导致店面长时间空置。结果,城中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反而到处是没人的店面。

    以大型机构为主的房东们倒不怎么着急。他们将空置的商铺改为仓库,既不用交房产税,也不用维护,直到财大气粗的客户出现,便可弥补此前的所有亏空。

    《纽约时报》指出,曼哈顿街道两旁的杜安瑞德药店、星巴克咖啡厅和银行比比皆是。但除了这些连锁巨头,小企业很难负担得起昂贵的租金。天长日久,一些地区形成了被连锁店垄断的局面,另一些地区则留下了大量闲置资源。

    百年老店难敌亚马逊

    网络购物对街边实体店的影响在美国日益显著。《大西洋月刊》称,纽约店铺的空置率之高前所未有,仓储空置率却达到了一个世纪以来的最低点,这绝非巧合。许多货物正从店面转移到仓库,放在便于运输的硬纸盒而不是褐色的购物袋里。

    1月2日,位于第五大道的洛德泰勒百货公司打烊后,这家有104年历史的百年老店,大门再也没有打开。

    自从去年11月清仓大甩卖以来,一位女士先后21次光顾这家百货公司,买了几十件衣服,还有皮草、鞋子、家具、宝石等。在最后一天的疯抢中,原价100美元的衣服折后仅5.99美元。最后,整栋楼都空了。

    洛德泰勒百货主打高档商品。1914年,它进驻第五大道,占据了整整一个街区,成为美国最早的大型百货公司之一。和其他许多高档百货一样,洛德泰勒的辉煌时代早已终结。公司发言人表示,关闭位于第五大道的总店后,他们将把营销重点转向互联网。

    消费者帕蒂·康蒂告诉《纽约时报》,第五大道的总店是她最喜欢的商店。关门前一天,她来这里进行最后一次扫货,买了几双“买一赠一”的女鞋,加上消费税,总共25美元。康蒂直言,网购从来不是她的菜,因为“不能触摸面料,也不能试穿”。

    一片惨淡中,还在坚持的店铺大多是美发店、美甲店、美容院和餐馆。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答案是,顾客很难通过手机获得这些服务,互联网不会给你剪发、美甲。网购对象通常是耐用的、不易损耗的商品。过去,这类商品在百货公司或零售店里出售;如今,它们转移了阵地,给房地产市场留下大片空白。

    除了有碍观瞻,空置店铺还会给社区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道格拉斯·埃利曼房地产公司指出,比起租出去的店铺,用木板封住门窗的空屋更容易遭到破坏,并为毒品交易和其他违法活动提供庇护所。2016年以来,与空屋有关的犯罪率增加了两倍多。纽约市长比尔·德布莱西奥去年放话说要对长期空置的店铺征收空置税,不过至今尚未实施。

    城市的面孔渐渐模糊

    当房租过于昂贵,多样性成为奢侈品,城市会变成什么模样?

    1899年出生的美国作家埃尔文·布鲁克斯·怀特把纽约称为“小社区单元”的集合。“很多纽约人一辈子的活动范围不到一个村庄那么大。”他写道。

    但《大西洋月刊》指出,2018年的“等房客”游戏正在剥夺纽约的个性,将其变成“美国郊区的高密度复制品”。房东们把屋子租给连锁巨头,那些最著名的社区由此变成了迷宫式的购物中心,特色各异的餐馆、有趣的古董店和没在纽交所上市的咖啡馆渐行渐远。

    在美国作家简·雅各布斯对纽约的论述中,这座城市被形容为实验室,它培育新公司和新思想,并将稀奇古怪的文化输出到全世界。今天的纽约恰恰相反:房租节节攀升,接盘者寥寥无几。房东们在荒芜的街道上等待大型连锁企业到来,把纽约变成面目模糊的平庸城市。

    过去5年里,房屋空置和社区同质化越来越严重。曼哈顿的房价中位数超过100万美元,对中产阶级家庭和想在这座城市立足的新兴企业来说,他们面临的困境如出一辙。

    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说过:“美国只有三个城市——纽约、旧金山和新奥尔良。其他城市都是克利夫兰。”《大西洋月刊》指出,也许这曾经是真的。然而,纽约这些年的蜕变表明,城市的发展是一场商业化的大规模实验,所有城市最后都会变成“克利夫兰”。

    曼哈顿街头那些黑漆漆的橱窗,预示着许多大都市最终的结局。

 

房租高得吓人,城市会变成什么样
体验式购物能否拯救实体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