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无核化需要新动能

    “金特会”转眼已过去半年，朝鲜与美国的关系并没有如乐观人士预期的那样迅速推进。相反，原定在美国中期选举后举行的美朝高级别会晤被取消。朝鲜官方媒体并未非常关注美国中期选举及被取消的会晤；美国方面，特朗普一遍遍强调“不着急”。

    美朝外交似乎减速了。失去过去一段时间积累的能量，它就像在大海中漂泊的船，前进无力，后退的风险在增加。可以说，朝核问题处于“冷静期”，也可以说它处在岔路口。

    美朝外交减速的根本原因在于，双方就“无核化”目标和过程的理解有差异。朝鲜希望将核问题变成诸多外交议题之一，模糊无核化的指向性；美国则希望朝鲜“完全、可验证和不可逆地放弃核武”。事实上，美朝领导人在新加坡会晤之际，双方并没就“无核化”的具体路径达成基本共识，在此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也予以回避，只是说以无核化换取安全保障。

    朝鲜半岛外交的核心命题就是落实无核化与安全保障，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美朝双方依然缺乏足够的互信，不足以完成这场世纪交易。美朝高级别对话可以说一波三折，先是特朗普取消了国务卿蓬佩奥的平壤之行，后是朝鲜取消了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委员长金英哲的纽约会谈。这两名高官的会晤原本是要落实无核化路径的。

    无核化在先还是安全保障在先？美国要的是前者，朝鲜更重视后者。朝方主张自身已经做出了显著让步，丰溪里核试验场、东仓里导弹发射场被拆除，美军遗骸已归还，将近一年没有进行重大军事活动，朝鲜要的安全保障却并未充分落实，反倒等来了美国对朝方高级官员的新一轮制裁。朝中社就此表示，威胁、恐吓和打压并非解决问题之道；朝鲜主张首先构筑信任，通过从能做到的事情开始、分阶段进行的方式改善朝美关系。

    相比之下，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妮基·黑莉的表述更直白。她说，朝鲜的现状尚不足以让美国取消制裁，美国认为朝方的无核化举措依然是“可逆转的”。作为逻辑结果，美国对朝鲜的姿态也是象征性的——推迟部分军事演习，但如果要恢复，并不存在什么障碍。由此可见，美朝谈判的“主菜”还不见踪影，只是上了几道“餐前甜点”。

    中期选举是对特朗普的一次考试。朝核外交是他取得的外交成绩之一，也是政治资本。现在考试结束了，还有必要继续“学习”吗？美国副总统彭斯此前在《华盛顿邮报》发文说，在半岛完全无核化之前，不会放松对朝外交与经济制裁。看上去，如果朝鲜的核导活动继续处于冻结状态，美国将满足于现状，这或许是特朗普理解的另一种“无核化”。

    朝鲜主张，同步、分阶段“去核”是美朝顺利对话的前提。美方也清楚达到目标并不容易，在最近的表态中并没有使用“彻底、可核查、不可逆转地拆除”（CVID），算是一种变化。同时，白宫关于印太战略的阐述意味着，朝核问题可能变成美国印太战略的一个分支。

    对无核化，美国将其理解为一种结果，也就是CVID；朝鲜则理解为一连串过程。在华盛顿的设想中，无核化与安全保障的交易是毕其功于一役的；而在平壤看来，这一交易需要分步骤进行。结果，朝鲜认为自己做出了无核化的动作，美国却按兵不动，交易陷于停滞。

    现在，美朝的博弈焦点从无核化转向了制裁。美国不断强调要维持制裁，直到无核化实现，朝鲜则要求放松或解除制裁。朝鲜取得的进展在于敲开了韩国的大门，在制裁的链条中找到了突破口：双方在共同警备区撤出岗哨并实施排雷，之后开始筹备打通陆路交通线。今后，朝韩双方能否在经济合作上再进一步，值得关注。

    朝鲜国家战略路线转型需要周边国家的肯定与支持，需要在东北亚区域经济与安全合作框架下推进。在联合国层面，联合国安理会可以考虑调整对朝制裁；在区域层面，环日本海经济圈需要把区域内国家囊括其中，单靠朝韩合作，空间终归有限。

    要为半岛无核化持续赋能，朝核问题的所有利益相关方都有必要付出更多努力。

    作者是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