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国周边的大山里写作

    经历了半个月的荒漠草原和高山雪岭的寒风、烈日、风暴、沙尘、雷雨、冰雹、蚊虫、泥石流和漫长的边境检查，由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李希光主讲的“写在丝绸之路上的大篷车课堂”，日前完成了长达7000公里的环阿尔泰山采访写作教学。

    这个课堂的开端极其令人难忘：穿过盛夏烈日下的准格尔沙漠，清华大学师生乘坐大巴拐入小道，沿着泊尔根河向大山驶去，沿途是一顶顶哈萨克毡房和成群的骆驼。几个哈萨克族边防战士拦住了大巴，检查我们的身份证。经过中蒙两国海关前后6个多小时的边检，师生们拖着沉重的旅行箱和疲惫的身体跨过边界线，走进了蒙古国。

    李希光开设的“写在丝绸之路上的大篷车课堂”，每年暑假或寒假都会带学生去北亚、西域或喜马拉雅山读书、采访、上课和写作。在旅途中，李希光手把手地教学生观察、提问、做笔记，指导学生观察、思考和写作。这一课堂创建20年来，先后有700多名学生跟着李希光沿着古丝绸之路采访和写作。2018年，清华大学把“写在丝绸之路上的大篷车课堂”定为清华大学首批挑战性课堂。

    “近代以来，有关中国及中国周边地区的写作，先是基督教传教士到他们认为的‘异教徒的野蛮王国’去传教，比如中国的西藏、新疆，以及西伯利亚地区，写了有关这些地区的旅行记。后来西方国家为了征服这些被视为野蛮的‘异教土地和人民’，资助学者居高临下写作关于西藏、新疆和中国周边地区的书籍。这些殖民主义作者的作品成了中外研究这些地区的‘经典’。大篷车课堂则是要走中国古人的道路，学习法显和玄奘开拓的众生平等的行记写作，鼓励学生复兴中国古代学者严谨的学风，走入边陲，迈进域外周边大山去写作。”李希光说。

    在蒙古国的最后一夜，师生们安营在巴音乌列盖的高原湖畔。夜里11时，助教在蒙古大帐里支起了幕布，李希光打开投影仪，开讲当晚的课《从喜马拉雅到阿尔泰的行记写作》。在这次为期半个月的流动课堂，每天到了营地，无论多晚多累，学生们都要朗读当天或头天写的行记，并由老师点评；或者由老师做一场相关讲座，又或者在草原上放露天电影。

    “大篷车课堂的特色之一是边走边看边记边学边写。”清华大学新闻学院本科生王冰研说，“李老师是想让我们在半个月的采访中，用全新的人和物激发我们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旅行中，一旦走到有网络的地方，同学们就会上网查阅资料；某个同学知晓相关的知识，就会在车上、用餐时跟同学们交流。这种学习模式让我收获满满。”

    “在草原上看石人像、在崖壁下看岩画、参拜藏传佛教寺庙、踏勘西伯利亚通往中国的丘亚古道、在博物馆里参观阿尔泰公主的遗容……李老师边走边讲，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记忆。”清华大学核研院博士生黄晓丹说。

    在阿尔泰山沿途的地方志和民族志博物馆里上课，是这一课堂的另一特色。黄晓丹说：“最快且较为全面地了解一片土地的方法，是去当地的博物馆，那里记录着当地人对自身文化的认识和理解，教我们学会用对方的视野看中国、看‘一带一路’倡议，消除大家对对方国家、人民、历史和文化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比如，在阿尔泰共和国博物馆里，大家看到了身披丝绸大氅、身藏中国铜镜的先秦时期的阿尔泰公主遗容。这表明，早在张骞通西域前，中国通往阿尔泰山的廊道就已经开通，而且一直沿用到清末民初，这是一条独一无二的丝绸古道。”

    “目前国内研究和写作‘一带一路’的人无以计数，有关丝绸之路阿尔泰山廊道的研究却是个空白。近现代以来，阿尔泰山从中国一国之地变成了中国、蒙古、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四国之地，结果，今天看不到一本有关阿尔泰的完整报告，阿尔泰与中国的文化、政治和商业联系被人为地隔断了。”李希光说。

    在风雨中，师生们沿着丘亚河边的山道旅行，到了奇克特山口，那里是俄罗斯通向中国的古代商道——丘亚大道与现代公路交会的地方。古道两旁茂密的树枝上挂满了萨满的白布条。师生们在丘亚大道行进了900公里，到了丘亚大道的零公里处——比斯科。比斯科是18世纪初沙皇彼得大帝下令修建的东部边陲重镇。

    莫斯科大学政治学教授雅库宁在发给李希光教授的信中写道：“非常高兴你积极推动你的学生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展跨文明对话，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学生之间建造一个不同文明和不同传统之间的对话桥梁。再过一二十年，这些年轻人将成为世界各行各业的新领导人，他们需要站在‘一带一路’倡议所包含的进步、包容、和平发展的全球发展新范式的立场上决策。”

    作者为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7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