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权统治”依然挡在韩国人面前

    三星“太子”李在镕一案的峰回路转表明，韩国财阀及其手中的金权不愿低下高傲的头颅。数十年来，韩国进步势力为推动社会正义而不遗余力，但现实仿佛要告诉人们，所谓“真正的、彻底的改变”，至少在这一届政府任期内依然可望而不可及。

    出人意料又意料之中，首尔高等法院的二审判决推翻了一审的大部分罪名，三星集团“太子”李在镕得以收拾行囊回家过年，还面带微笑地宣布“往后会更细心地体察问题与努力工作”。韩国进步派人士不由得叹息，朴槿惠“身死国灭，为天下笑”的遭遇掀起的滔天巨浪，难道终归无法撼动三星集团沉甸甸的金权？几乎同一时间，外媒对“坚果门”两名当事人赵显娥和朴昌镇如今境遇迥异的报道，更是往韩国人心头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韩国财阀的所作所为给这句话添上了活生生的注脚。不过，相比“亚洲四小龙”里的其他几位，韩国的进步势力算是相当给力了：他们在舆论场里的声势比新加坡、中国台湾地区乃至日本等地的同行都要响亮，他们的斗争精神更加顽强，付出的血与泪的代价也更为惨痛。今天，韩国进步派依然将“光州事件”一次次搬上银幕，因此登上保守派当局的“文化界黑名单”也在所不惜。回首往昔，这种斗争有力地推动了韩国的转型，将一个军人与财阀勾连的政权改造成了现代国家的模样。

    出于同样的思考逻辑，去年总统大选以来，韩国社会及关心韩国政治发展的各界人士对进步派势力的执政抱以最大的期望，认为祛除韩国社会的种种陈疴、完全实现社会正义的历史时刻即将到来。“烛光民心”游行示威规模之浩大，社会运动的冲击之深远，韩国朝野所受的触动之深刻，均为这个国家结束军人统治以来所罕见；作为总统，文在寅的形象之清新、口号之响亮，也让外界真切地感受到诚意，让人禁不住畅想：“说不定这回真的可以。”

    现在看来，百万烛光共同累积的热度，仍难融化日积月累的寒冰。文在寅能够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耐心等来与朝鲜冬奥高官团代表们的握手，却无法在朝夕之间撼动财阀的权柄、弥合社会分裂的现状。“外交是政治家谋取政绩的存钱罐”，此话真是再正确不过。

    人们不应对韩国进步势力过分苛责，更不应指责他们碌碌无为。在当年几乎被战火烧成白地的东瀛四岛，麦克阿瑟以彻底改造日本的雄心、凭借占领军的刺刀，尚且无法扫除盘根错节的财阀；而在韩国，“三星共和国”树大根深，丝毫不亚于三井和三菱。

    以持续不断的社会运动对财阀这头怪兽加以约束是可以实现的，美国19世纪的“扒粪运动”就是值得肯定的先例，但这样的斗争势必旷日持久，少不了进两步、退一步的拉锯，更少不了许许多多“李在镕”、“赵显娥”们的卖力表演。指望通过一两场社会运动“毕其功于一役”，指望几位进步派总统来拨乱反正，其实是幼稚且缺乏勇气的想法。当代的韩国进步主义者，还需要向他们的前辈多取经。

    在韩国这片纵横1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许多有正义感的记者、律师、检察官及文艺工作者为了改变自己的国家付出了真诚的努力；假以时日，这个国家有希望真正成为健康、民主的政治共同体。然而将目光放回当下，他们恐怕还得忍受更长久的蹉跎，所谓“真正的、彻底的改变”，至少在这一届政府任期内依然可望而不可及。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