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再推防务一体化，有戏吗？

    时隔60多年，“防务一体化”再度成为欧洲一体化的关键命题。“战略假期”的结束、美国的改弦易辙与法德的和解，能否令打造“欧洲军团”的梦想离现实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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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人终于要构建自己的防务体系了，“欧洲军团”似乎不再止于梦想。

    11月中旬，欧盟23国签署了一项“永久结构性合作”的防务协定，表明自1954年法国议会否决《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之后，欧洲在安全合作方面再次迈出了关键一步。

    欧盟防务一体化加速，美国的立场转变是推手。特朗普上台后，华盛顿对欧洲的安全承诺受到质疑，欧洲人感到不能再“吃白饭”了，而是得自己保护自己。历史有些时候惊人地相似，今天欧洲面临的安全结构，与20世纪50年代存在某些共同之处。

    防务一体化向来是欧洲人的理想，尤其是在冷战结束后，欧洲很想实现安全上的自立。但随着南斯拉夫解体，巴尔干再度成为火药桶，波黑战争及科索沃战争让欧洲人意识到，他们还没有能力搞定自家的防务，还是要靠美国及北约来平息欧洲边缘地区发生的冲突。北约和欧盟的双重东扩，进一步强化了欧洲对北约及美国的依赖，也增加了欧洲自身的焦虑。由此带来的一个必然结果是俄罗斯的反弹，令欧洲人的紧张程度进一步上升。

    60年前，朝鲜战争带来的“苏联威胁”的假想，给欧洲内部的防务合作提供了原始动力。今天，在俄罗斯因素之外，不靠谱的美国同样构成了欧洲人谋求自立的动因。更值得关注的是，美国的战略重心一直在向亚洲转移。特朗普政府当下的外交和安全政策的重点是应对朝核，虽然并未进入战争状态，但它牵制了美国的战略资源，尤其是白宫的注意力。

    与上一次的防务一体化一样，德国是比较积极的。德国外长加布里尔说，欧盟防务合作协议具有里程碑意义；德国防长冯德莱恩则主张，建立自己的防务合作框架，使欧盟有能力应对邻国出现的危机。德国是防务一体化的获益者，只是相比上世纪50年代，德国目前的获益是偏隐性的，因为它的地位已经发生历史性变化。法德之间的矛盾仍旧存在，德国希望扩大防务一体化的范围，而法国更希望它像一个精英团体。当然，鉴于法德已实现和解，法国在防务一体化问题上与德国更多的还是合作，而不会像当年那样，因戒心而投出否决票。

    美国和英国的角色也值得玩味。美国既想推动欧洲防务一体化为自身减负，又保持着某种警觉。20世纪50年代，美国曾建议欧洲自己至少要组建60个师，才能抵挡苏联的进攻。现在，特朗普说北约过时了，即便美国和欧洲仍是盟友，在经费的问题上还是闹得不可开交。

    英国呢？它从欧盟退出来，实际上为欧盟内部的防务一体化创造了条件，原因很简单：如果英国还是欧盟成员国，那后者的防务合作必然绕不开英国；正如当年签署《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的时候，由于法德还未和解，英国连带美国其实扮演的是“保证人”角色。

    欧洲上一次防务一体化的尝试，是在朝鲜战争带动的对峙气氛下展开，苏联的威胁在很大程度上被夸大了。正如历史学家所言，当斯大林去世、朝鲜战争结束，这种夸大的威胁带来的外部压力就松弛下来；同时，法国在印度支那失败，不愿承担更多的责任，遂于1954年由国民议会否决了《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令打造“欧洲军团”的美梦破灭。如果各国在当时实现了防务一体化，欧洲一体化可以说毕其功于一役，但步子终归迈得太大。

    时过境迁。经过二战后70多年的经营，欧洲完成了煤钢联营、原子能一体化、关税一体化、货币一体化……政治一体化也逐步提上日程。政治一体化关乎财政和安全两翼，如果实现了共同安全，欧洲的一体化就向前迈了一大步。防务一体化无疑是欧盟突破瓶颈的关键，因为对现在的它来说，新的挑战陆续浮出水面，俄罗斯、恐怖主义、难民潮……欧洲的“战略假期”结束了。

    在全球化驱动力减退的当下，“欧洲军团”再次被放进欧洲一体化的愿景。防务一体化需要一步一步推进，但这次低调签署的防务合作协议是一个重要信号。欧洲处于美国保护之下的时代可能正在远去，随着欧美在安全领域更加均衡，欧盟有望将自身建构为全球地缘政治中更有分量的一极。概括起来，还是那句话：欧洲人应该感谢特朗普，因为后者给了欧洲一个机会，至少是尝试的机会——尝试与美国的安全体系保持距离，甚至是某种程度的脱钩。

    作者是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