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拉退场 泰国困局依然无解

    无论英拉去向如何，她的家族告别泰国政治舞台的结局都难以逆转。然而，根深蒂固的社会和经济矛盾并未一同消散，导致动荡和撕裂的破坏性力量迟早会再度释放。

    8月25日，泰国上演了一出小小的“罗生门”：本应与韩国三星集团“太子”李在镕行贿案同日宣判的前总理英拉渎职案因故推迟宣判。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在网络上飞舞，有人说英拉因病无法出庭，有人说她已经效法其兄他信秘密离境，平安抵达中东某国。

    截至笔者发稿时，真相仍未水落石出。不过，这已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因为无论英拉个人的结局如何，泰国当代史都已悄然翻过了一页。

    20世纪的历史让泰国人有自豪的理由：该国与中国、日本是亚洲仅有的三个没有彻底沦为殖民地的国家。然而，这一事实背后隐藏着另一段让他们讳莫如深的故事：二战时期，泰国与日本过从甚密。

    值得注意的是，泰国政制也同二战前的日本颇为相似：虽然名义上采用君主立宪制，实际上却是皇权、军权和政权“三权分立”，民选政府在很多领域无缘置喙，军队则对政治和经济有着异常强大的影响力。1932年泰国君主专制结束以后的70余年间，该国军方先后策动了十多起政变，丝毫不输他们的阿根廷和巴基斯坦同行；21世纪初，泰国政府更迭之频繁，更是不亚于一直试图与其“亲善”的日本。

    纷纷扰扰的政治局面，叠加以尖锐的阶级、地域矛盾，令泰国国内的权力斗争更加莫测。2001年以来的泰国政治史，被形容为“西那瓦家族同泰国军方的斗争史”：仰仗中低收入群体支持的他信及其亲友几乎逢选必胜，却一次又一次被军事政变或“司法政变”赶下台，随后改头换面，锲而不舍地归来……如此周而复始，间或伴随“红衫军”和“黄衫军”的街头混战，令人眼花缭乱。相比之下，韩国民众为弹劾朴槿惠举行的游行就有些小巫见大巫。

    随着英拉渎职案走完名义上的司法程序，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终于到了落幕之时，以军方等保守派的大获全胜告终。不论英拉是入狱还是流亡海外，西那瓦家族退出政治舞台的结局都早已注定。由于有军队背书的泰国现政府严格管控国内局势，加之他信的政治势力和支持他的社会团体被清除殆尽，“红衫军”再度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大规模的群众示威或许都不会出现。问题在于，泰国真的可以从此和动荡与撕裂说再见了吗？

    大权在握的泰国现政府恐怕不会感到轻松。泰国的社会和经济矛盾是结构性的，贫困但人口众多的东北部农业区和以曼谷为中心、普遍富裕且城市化程度较高的南部之间的对立，短期内无法消弭，只会源源不断地为未来的冲突提供燃料。2015年的四面佛爆炸案让泰南分离主义重回国际视野，政治斗争则让西方媒体发出了“泰国是下一个乌克兰”的慨叹。虽然西那瓦家族折戟沉沙，但中下层群体的新代言人迟早会付出水面；更严重的是，泰国民众可能渐失耐心，认定无论自己怎么投票，都无法令保守派幡然悔悟。英拉在被议会弹劾后曾宣称“泰国民主已死”，如果民众普遍接受了这种观点，那么未来依然难言乐观。

    政治僵局短期内看不到解决的希望，当权者能做的就只剩下勉力维持平衡。无怪乎各方揣测泰国政府其实乐见英拉流亡，才任由她远走高飞。不幸的是，泰国去年失去了德高望重的老国王，明年将迎来大选，期间还伴以宪法修改。“国丧期”的平静难以掩盖涌动的暗流，这种脆弱的稳定局面能撑到几时仍是未知数。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