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特朗普”打败了“本能的特朗普”

    白宫幕僚团队换血和阿富汗新战略出台，表明美国的体制正不断压缩特朗普个人权力的边界。至少在这一轮博弈中，“总统特朗普”打败了“本能的特朗普”。

    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就阿富汗战略发表讲话，说自己跟安全团队进行了多次会议，最后敲定了新战略。说到团队，人们不禁会问，谁是特朗普的团队成员？他上台不久后的一张工作照中的人，除了副总统彭斯，其他的都已离开白宫。这位非主流总统上台7个月后，“反精英主义”的幕僚作鸟兽散，而他自己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跟新的幕僚好好合作？

    白宫原首席策略师班农的离开被视为特朗普政府初创班底的谢幕。这位民粹主义旗手回到了原先供职的网站，称将在体制外继续为特朗普而战。持续半年多的宫斗游戏是不是可以落幕了？可能没那么简单。我们不妨看看特朗普最近在内华达州演讲时，如何解释自己对“精英”的看法：“我经常听到一些关于精英的说法，他们是精英？我上的大学比他们好得多，我是比他们优秀得多的学生，我住更漂亮的房子，我也住进了白宫，那才是真棒。”

    显然，特朗普依然不肯彻底放弃与“精英”或者说建制派斗争。今后一段时间，白宫内权力游戏的主题将转变为“建制派的幕僚能不能驯服老板”。进一步说，特朗普任用了一批与自己并不志同道合的帮手。既然如此，他何苦要让老友班农走人？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当前的特朗普正处在某种“人格分裂”当中。

    就阿富汗新战略，特朗普说：“我本来是要撤军的，但有人告诉我，你在椭圆形办公室的桌旁做决策就完全不一样。”所以人们看到，特朗普近期的讲话稿基本出自他的团队之手，语言风格也不够“特朗普”。为了适应白宫的生态，辞掉朋友，引入“敌人”，看起来，特朗普也是蛮纠结的。因此，未来白宫的主要戏码并非特朗普与建制派幕僚之间的矛盾，而是“两个特朗普”的矛盾，一个是被本能引导的特朗普，一个是作为总统的特朗普。

    有媒体宣称，班农离开白宫表明中国对美国的极端保守派取得了重大胜利，这种说法相当不靠谱。美国这样的国家，其内政怎么可能为外部力量左右？包括班农在内的首批总统班底离去，最核心的意义在于：遵循本能的特朗普在这一轮输给了作为总统的特朗普。就此而论，并不是特朗普“征服”了“总统”，而是总统这个位子在驯服特朗普。

    除非发生叛国等重大罪行，美国总统很难被罢免，但权力制衡的内在机理迫使特朗普不断修正和调整总统延伸出来的权力。那些“反精英主义”的顾问和幕僚再厉害，再得到特朗普欣赏，也要屈尊于传承了上百年的制度框架。最近一个月的白宫人事大换班，与其说是权力斗争的结果，不如说体现了政治制度对人事安排的约束和挤压。

    当然，幕僚团队换血不意味着特朗普会在公开场合收敛个性。弗吉尼亚州暴力冲突后，他依然没有放弃“战斗的性格”，指责“假新闻”扭曲了他的表态。特朗普在很大程度上刷新了白宫的话语方式，这种模式并没有随着团队的调整发生变化。今后，特朗普在战略和安全问题上可能更多地倾听幕僚们的意见，但在舆论场上，他仍有相当的自信，不会离开推特网，更不会放弃与主流媒体过招。

    白宫的顾问班子调整后，凸显了作为国家机器一部分的“总统”应有的功能，而不是特朗普的个性。特朗普女婿库什纳、经济委员会主席科恩代表的商人，以及马克马斯特、马蒂斯代表的军人，合在一起可以称为“仗剑经商”，这也是美国强大的秘诀。

    特朗普可能是“政治素人”或“战略菜鸟”，但他手下顾问的职业素养毋庸置疑。认真观察此次阿富汗新战略中的“干货”，我们大体可以猜出，这并不是出自特朗普的头脑，而是深谙中东事务的马蒂斯、麦克马斯特等人的思想。特朗普对这些专业人士的倚重，有助于保持美国战略的稳定性。单就这一点来说，特朗普要比当年仓促撤军的奥巴马聪明。

    国内外的一系列挑战，让特朗普的内心感受到莫大压力；与本届政府不睦的美国媒体，没有了特朗普的消息，也不免感到落寞。总之，“本能的特朗普”现在比较悲催，而“总统特朗普”似乎正在苏醒，证据之一是，他的对外战略并未大幅偏离美国的传统。特朗普只有压抑本能才能成为“好总统”，这可能是他身上最大的悖论，也是乱象背后的总纲。

    作者是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