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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07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跑步时,我们一起经历的不仅是冒险

作者 [美] 伊丽莎白·斯莱顿   青年参考  ( 2017年06月07日   03 版)

    跑步让人逃离生活,又帮助人跃入生活的中心。特别是在同至亲一道阔步向前,穿越未知的山坡、海滩和丛林时,奔跑本身就是在创造值得珍藏的回忆。

    前面的路还很长,所以我以小跑开始。我的兄弟尼尔在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紧跟着。小道在山脚下迂回盘绕,右边是香港最美丽的海湾之一浪茄湾。我们轻松地跑着,谈着跑步时总在谈论的话题——学校和朋友、背包旅行、前方的路,以及将来要去的地方。

    空气中洋溢着清新的、只属于早晨的安静,唯有阵阵蝉声震耳欲聋。我们在宁静中前行,尼尔和我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把音乐留到以后听。”

    我和兄弟在美国的大学念完了第一个学期,刚回到家。我们在香港长大,从未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住那么久。一周后,我们将踏上16小时的行程返回学校。“让我们做点难忘的事情吧,”我提议,“我们应该去跑步。”

    我和我的兄弟尼尔、罗素是三胞胎,以1分钟的间隔出生。自然受孕三胞胎的发生概率是1/8000,但我们的外貌和性格,与不同胎出生的兄弟姐妹并无不同——我兄弟的头发是黑色的,我的头发是棕色的;我身高1米63,尼尔身高1米85。

    我们虽然在同一天出生,却有完全不同的兴趣。罗素自学了计算机科学,跆拳道打到黑带水平。尼尔研究物理,是打棒球长大的。我喜欢生物学和创意写作。

    好在,我和尼尔都喜欢跑步。我中学阶段曾在北京、上海和广州比赛。为了寻开心,我会沿着家门外水库边的小道跑步。棒球季结束后,尼尔会跟我一起跑。

    我很快发现,和尼尔一起跑时,我的兴致最高。有一次,我们在环绕水库的小道上发现了通向一片不为人知的沙滩的岔口。我们在那里结束跑步,然后跳入清澈透明的水中。我们总是无所顾忌。有一次,我们游到了对岸,还攀爬了一个小瀑布后的岩石。还有一次,我们把水库大坝当桥,从上面跳下。

    我脚下这条名叫“麦理浩径”的山间小道是我们最新的尝试。我们在第一段跑得很轻松,沿途不时有一些陡峭的阶梯,一会儿把人带到下边长长的沙滩上,一会儿又把人带到高处。一路上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唯一的陪伴是在沙滩边缘吃草的野牛。

    接近第二阶段时,小道分岔,伸入密集的丛林。这时,我们已跑了两小时。

    “地图说走这边,”尼尔指着一条没入树丛中的窄路说,“你先。”

    道路掩盖在腐烂的树叶下面,勉强可见。我在倒下的树木间摸索前行,没有挺直腰板的空间。头上是密集缠绕的藤蔓。这时,我看到前方有个废弃的混凝土碉堡。斑驳的光影下,气氛有些不祥。

    “尼尔,你确定是这条路吗?”

    他跨坐在树干上,查看手机,“地图显示我们是在这条路上……哦,等等……”

    我们发现自己用的是旧地图,已经偏离路线。前进速度太慢了,20分钟过后我们才移动了约50米。四面八方都是树,空气变得沉重。“我们迷路了。”我叹道。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尼尔大笑起来。我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他指了指藤蔓植物后面的什么东西。

    原来是一头昏昏欲睡的黑色母牛,正耷拉着眼睛在丛林中央反刍。我忍不住也开始咯咯笑起来。从高处往下看,这是一番怎样的景象?满身划伤的我们坐在一条废弃的二战小道上,陪伴我们的除了一头母牛外,别无一物。

    这恰恰是我盼望的时刻。和尼尔跑步时,我们是在创造回忆。我们一起寻找隐秘的绿洲,从桥上跳下,在树林里迷路。

    跑步时,我们一起经历的不仅是冒险。跑步让人逃离生活,又帮助人跃入生活的中心。我们边跑边交谈,帮对方理清思路。和尼尔在一起时,我会松口气。一起跑步时,我可以完全做我自己。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他知道我的困难、痛苦和成功,我也知道他的。

    误入丛林这段插曲花了我们一个小时。总算重见阳光时,那一刹那的感觉,我只能用幸福来描述。在寂静的树林里,我们一致同意把音乐留在这个时刻。现在,我们的扬声器传出《爱乐之城》的旋律。当小号和鼓声响起,我看着尼尔,只见他面露喜色。

    “我不想再离开这些了。”我一边说,一边重新开始奔跑,这次是尼尔在前面。

    “离开什么?”

    “所有这一切。”我指的是这条小道、熟悉的山峰和我们在海边的家。我指的是全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和我们再次离开香港前的这一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不会想起这些吗?”

    那一刻,我因为和亲兄弟在被我称为“家”的地方的蓝天下,一起走过前方的路、在数英里长的小道上奔跑,而品尝到发自内心的感动。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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