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家都爱阴谋论

    强行从随机事件中找规律，将意料之外解读为意料之中是人类本能。阴谋论在各个领域长盛不衰，根基在于，我们不想承认：混乱才是宇宙的主流，秩序没那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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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识一位投资者，他总喜欢将股市拟人化。“像不像市场把投资者聚在一起然后迎头给你一棒？”他这么说，仿佛“市场”是在时报广场摆摊玩小把戏，专门欺骗游客的坏人。

    听起来不合逻辑，但有种投资策略现在很火。它叫“技术分析”，其实是占星术的分支，号称能“解读”市场。精于此道者光是看曲折的走势图就能编出个故事，例如市场“动能衰竭”，或“触底”之类。

    很多投资者痴迷于这种毫无作用的技术。原因在于：强行从随机事件中找规律，将意料之外解读为意料之中是人类本能的倾向，也是人类的需要。这就是为何人们乐此不疲地炮制出各种阴谋论，换言之，就是不想承认混乱才是宇宙的主流，秩序没那么强大。

    许多人不愿承认，很多领域其实根本无法预测。回顾历史，我们也能发现很多事没法解释。总体来说，新闻事件和历史进程并没有想象中容易解读。没人能准确预测9·11事件，也没有经济学家能在1970年估计到财富分配会开始倾斜，富人变得更富，中产阶级陷入停滞。变量实在太多，而且，一些重要变量（例如新生行业的潜力）当时很难被意识到。

    不过，想避免陷入阴谋论是可能的。如果你是经济学家，就不要把上个经济周期的规律强加在未来走势上。如果你在商界打拼，就要将分散的数据汇集起来，想清楚要不要继续投资，尽量避免从数据中找出连贯故事的倾向。现实是无序的。如果你是投资客，记住投资成功也是要在未来成功，你得挺过各种复杂环境，例如经济衰退，出现新竞争者乃至爆发战争。尤其要小心过于相信股市的传说，一旦陷入错误逻辑，任何涨跌都只会强化错误判断。

    在更广阔的世界里，如果你拒不接受现实——即所有事都容易出错——就会引起挫败感然后开始指责他人，还会拼命找原因为自己开脱。

    可以再举两个例子。第一个来自《黑天鹅》一书。作者塔勒布提到“国王死了，接着王后也死了”。这句话没什么特别。但只要稍微改一下：“国王死了，王后也伤心致死。”看！故事出来了，人们还从中找到了因果——难怪王后也死了，原来是因为伤心啊！

    第二个例子来自新书《失败的计划》。书中提到两位以色列心理学家做的实验，它在行为经济学领域比较超前。为了迷惑参与测试者，两人假想出一位叫“琳达”的女郎，而且描述她为“31岁，单身，性格直爽而且非常聪明……非常关心社会公平”。

    参与者收到的问题是：下面哪个选项可能性更大？（a）“琳达是个银行柜员”；（b）“琳达是个银行柜员而且热衷女权运动”。其实，女权主义柜员琳达是柜员琳达的子集，所以正确答案是（a），但85%的人选了（b），因为人们更愿意接受琳达是女权主义者，毕竟她关注社会公平。这样的琳达比较符合假设，也就是说，对琳达的判断“想当然”了。

    用作者的话说，第二个例子中的实验意在解答“人们如何理解随环境变化的事物”。塔勒布提供了答案，两位以色列心理学家也说清了：人们爱听故事。

    偏执狂与阴谋论者的逻辑出奇地相似。“偏执”原本就是由历史学家理查德·霍夫斯塔德拿来描述政治倾向的。肯尼迪遇刺一年后，《哈珀》杂志曾发表文章《美国政治中的偏执类型》，霍夫斯塔德在文中梳理了阴谋论的历史。他指出，政治上偏执的人“将种种艰难困苦归咎于人为”，仿佛总在跟（至少他自己相信）什么神奇又凶狠的“邪恶超人”生死搏斗：“就是这个恶人制造危机，弄得银行挤兑，导致衰退，诱发灾难。”

    虽然霍夫斯塔德影射的是麦卡锡主义，但其描述完全适用于当代的很多事件：校园枪击案后拒绝承认事实的人，盲目抵制疫苗的人，还有唐纳德·特朗普的演讲中各种各样的虚构说法……他半个世纪前得出的结论跃然纸上：“比起现实世界，偏执狂的逻辑缜密得多。”

    作者是美国资深财经作家、评论员，有三部著作登上过《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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