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大多数”把特朗普送进白宫

    特朗普是被沉默的中下层选民送进白宫的，后者藉此宣泄着被自由派精英忽视的愤懑。由此，美国社会的分裂暴露于光天化日下，未来的政治进程更加扑朔迷离。

    特朗普当选了，从专家到民众，无数人跌破了眼镜；一时间，刷爆加拿大移民局网站者有之，因过度悲伤寻求心理辅导者有之，大举游行示威拒不接受特朗普、进而转变为制造骚乱者更是大有人在，进一步恶化了外界对本次美国大选的观感。特朗普支持者则变回了“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很少得到过发声的机会，只是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希拉里的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败选，是否痛苦、愤怒、绝望？当然。但又有谁关心过特朗普支持者的痛苦、愤怒、绝望？这些年，美国历经金融危机、实体经济崩溃，大量产业工人由中产阶层滑落到下层，五大湖区处处“鬼城”。他们的境遇，岂是身处大城市或象牙塔中、养尊处优、满怀道德优越感的自由主义者能理解的？这么多年来，这些沉默者的心声被一再忽视：我们要工作，工作！你们却在驴唇不对马嘴地大谈政治正确、少数族裔和无性别厕所而自以为高尚，你们的反思也不过是“为什么我们立场这么正确，你们却不懂”。

    世界多数时候是由精英统治的，人民只有在流血和动荡的时代才会走上舞台。在比较幸福和安逸的时期，他们的存在感很淡。美国大选的一大特点就是低投票率，不投票者多半属于中下层，因为政治对他们不重要。但2016年，许多人转变了；发现自己的声音无人倾听后，他们行动了。五大湖区、中部农业区、几乎所有郊区和乡村都为特朗普背书，说明了什么？是何等巨大的愤懑在推动人们行动？他们的怨气真是“爱与和平”能化解的吗？

    美国民主党的精英们不知道也不承认这一点，他们认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不需要普通人来指手画脚。“了解人民疾苦”，并非历史课本里可以随意给予任何人的评价；精英，尤其是英美教育制度培养出的自由派精英，不愿了解自己周围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在这样一个新的结构中又被分配到了怎样的角色。他们了解世界的渠道是主流媒体准备好的文章和报道；社交媒体理论上能联通你我，但现实是，人们依然活在一个个小圈子里，互相强化着共同的观点和意识。精英的世界和沉默的大多数人的世界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特朗普的当选，只是轻轻地捅破了表面的平静。

    特朗普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2011年发生了“占领华尔街”，但所有人都倾向于把它当成一起普通的、组织得稍微好一点的示威游行。为了“纪念”它，知识分子们赐予其一个专属名词：“民粹运动”。这么一来，接下来的茶党运动，以及特朗普还有桑德斯的崛起，都可以用“民粹”进行简单明了又令人满意的概括了。精英们会想，哦，民粹主义兴起了，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潮流；虽然多多少少有点令人尴尬，但它很快就会过去，“雨过地皮湿”嘛。

    如果你也有过这种想法，就会理解精英“活在自己吹起的泡沫中”的意味。2008年大选时，奥巴马高喊“改变”，应时应景，但如今看来，他并没真正搞懂“改变”对美国的真实含义，只是复述了一遍竞选助手替他精心准备的口号而已，就跟演员背台词差不多。2008年时，竞选参谋们还懂得怎样抓住民心，但如今，精英显然已经失去为民众代言的能力了。

    特朗普的当选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给了精英沉重的一击，强迫他们睁眼看看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环境改变了，自然需要新的规则、新的秩序、新的精英，原来的精英必然面临淘汰和替代，假如他们不肯也不愿放弃自己最熟悉的、却已经不再适用的规则。

    如今，评论家们又一次忙不迭地达成共识：把持着美国国会两院的两党建制派会令特朗普寸步难行；幕后金主也摩拳擦掌，准备四年后迎接国会大佬保罗·瑞安坐上总统宝座，只要他比特朗普看着更像样。传统媒体人则担心，下次大选，自己会不会被社交媒体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谁知道下次大选开票时，人们会不会比2016年更加瞠目结舌？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